那一年的北京破天荒地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雨。
整座城市像是浸泡在雨水中, 空气里都泛着潮润的湿气,还有泥土的腥味,像是要把一年中积攒的水汽都在这几天挥发掉。
早上六点, 虞世京来接她。虞惜房间的窗口正对楼下的健身广场,一辆黑沉沉的轿车挨着生锈的健身器, 沐浴在雨水里,似乎已经停很久了。
虞惜叹了口气,知道躲不过,只好换了衣服下楼去。
虞世京路上笑着跟她聊了两句, 虞惜或点头,或垂头静坐, 时间久了,他似乎也觉得尴尬, 干脆专注开车。
去的是什刹海东边的一个四合院, 坐落在中铭山脚下,虞沉上了年纪后时常来这边疗养。车开到路口就过不去了, 只能停在一处桥洞口。
这个点儿,桥面上只有几个散步的老大爷, 远处的茶摊还没摆开,卖早点的蒸笼里倒是升起了袅袅热气。
虞世京觉得肚子饿, 不好意思地对她说:“早上出来得太赶了,还没吃早饭呢,我去买个玉米棒子,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虞惜乖巧点头。
虞世京不放心,又叮嘱:“别乱跑啊。”
她又乖巧地点点头。
早餐摊子就在前面十米处,虞世京仍然走两步回一次头,见这姑娘只是安静地站在回廊的拐角处避雨, 这才安心。
雨势这会儿已经渐小,但仍没有收势的意思,这处回廊便成了很好的遮雨处。
不多时,前面并肩走来两个男人。
“我爸非要我去办事处,我真烦死了,老沈,我真羡慕你,逍遥。”年轻些的那个说。
这是个穿得比较朴素的男人,简单的白衬衫、黑长裤,样式都算不上时兴,腰里配着的皮带倒是挺特别,像是部队里的。这人气场很强,淡淡扫来的一眼也很是傲人,一看就是发号施令惯了的主儿。
“羡慕我?你羡慕我什么,天天出差?”一把低沉的好嗓子,清朗悦耳,约莫是带着笑意的,听来让人如沐春风。
虞惜下意识抬头,看到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孔,倒比她想象中要年轻。
他比他身边那个男人要平和些,也要年长些,第一眼不似那些年轻子弟一样给人逼人的压力,整个人纤长有型,高大英挺,一双如潭水般深邃的眼睛,让他的气质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冷峻。
原来真的有男人可以既英俊又漂亮,既儒雅又极有气势,只平静地伫在那边就叫人完全无法忽视。
他和周显扬站在一起的时候,所有人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气场强大的周显扬,而一定是沈述。
“小述,你怎么在这儿啊?”虞世京惊讶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虽是客气地在打招呼,语气多少有几分忌惮的小心。
“送个人,顺便去看一下老师。”他淡笑着,神情自若,目光扫过虞惜时,略微停顿了一下。
但也只是微微一顿就收回了。
倒是他身边的周显扬,一直盯着她瞧,饶有兴味的。
虞惜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朝虞世京身后躲了躲。
“那我们先走了。”虞世京领着她离开。
周显扬盯着她的背影,玩世不恭地笑:“这小女孩谁啊?长得挺好看的。”
沈述淡淡说:“我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虞老师的女儿。”
“虞沉不就一个女儿吗?”显扬诧异看他。
沈述没答,只微妙地笑了一下。
周显扬后知后觉,恍然的样子:“你的意思是,外面……”
沈述将竖起的手指点在唇上,示意他噤声。
周显扬不说了,他虽然行事乖张,但也不是个背后嚼长辈舌根的人。
何况沈述的父亲与虞沉交情匪浅,虞沉又带过沈述,算是他半个授业恩师。
沈述在外向来谨慎,不轻易落人话柄,很忌讳背后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