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投向一面铜镜。 隋知寒眉头微蹙,唇畔唯余残留一抹似有似无的疏淡笑意。 而屋外,又响起绛年的问候声,“师尊,菅暧长老有事相商,已静待多时。” “汝请长老移步,前去琉光榭,稍息片刻。” 他起身擦拭干净,挥手一扬以巾蒙镜。 曾有人告诉他,“譬如磨镜,垢去明存,当得宿命。” 然后开始解释自己的一番大道理:“苍生如刍狗,天地一视同仁。世俗中人反而忿忿不悦,皆以为德配日月,渴求无度。且夫天地凡尘之间拙象倍出,平庸徒能登大雅之堂,吾辈当拨乱反正,去垢存明,重铸三界律令,恢复四海承风之秩序。” “呵~”隋知寒笑得不露声色。 净心守志,可会至道。譬如磨镜,垢去明存,当得宿命。 这句至善之言,何时到了那位的嘴里,竟然变了意思,还被赋予了另一种含义? 隋知寒永远不明白,他们蝇营狗苟,究竟为何。 为什么还要连带上他! 意念一动,他手心倏忽亮起一团火焰,左手又凭空出现两封信函。他毫不犹豫,食指与中指弹过拇指,双指横扫所向,火焰摇曳,刹那绽放两朵青莲。 信函化作灰烬,簌簌洒落,不留痕迹地迅速被汤池水淹没无踪。 “阿斫,师叔。” 他心中默然,眉目略显动容。 “一局棋而已,若撑不过,那也是你我宿命。” 不知缘由,从心底冒出了这样无情之语。他嗓子微痒,焖出一口轻碎的咳嗽声。隋知寒一惯会劝慰自己,心思又重,只在无人寂静处稍稍放肆,眼眸黯淡了半毫,可依旧辨不出太多情绪。 直待紫青莲华凋谢殆尽,他才缓缓走出石舫。 隋知寒要去琉光榭。 琉光榭在墨断峰东侧,苦篁池在西侧,菅暧长老巴巴地跑来跑去,就盼望能见宗主一面。 如今湫言宗六位长老中,仅一半留驻。 尔玉长老紧随太璞和演彻二位下山,边采药,边悬壶济世;听心长老紧接着练功,掐指一算,估摸还要几日才会出关;希逸长老醉心修撰经书,菅暧长老他倒是有找其商量,奈何不受重视,很快便被一群文质彬彬的淑女、君子给礼貌劝退了。 菅暧长老感到委屈。 好在四周风景怡人,三面临水,碧波如镜,翠楣与青莲相得映彰,诠释出一幅至美画卷。轻闻绿萼梅香,遥望浮岚暖翠,他老人家盯得入神,心情渐渐平复许多。 隋知寒喜爱此处僻静,尤其一片烟雨青莲。 青莲,乃紫色睡莲。花叶修广,瓣瓣幽奇,异姿孤芳,濯清涟而不妖。悠悠浮现湖面,仿佛山河尘清。 虽少寡,足以潋滟四方。 此花实属金贵,从潮音阁移栽至湫言宗,多数皆因水土不服,死了废了无数回。 亏得太璞长老有毅力,屡败屡战,煞费苦心,首先艰难地在她自己的玄采峰成功养活,最后反倒白白便宜了墨断峰,一股脑全部移植,造就了此处无限旖旎之风光。 其实也方便她昼寝。 昼寝,通俗而言就是睡午觉。 老宗主在世时,常亲自指点她功课。功课严,一日十二时辰,仅日中时刻可以偷懒。 “天理何在,公道何在。这几株‘凑泊’,品系佼佼者,亏我腆着老脸求来,供奉湫渊之神那般的照顾,怎么统统枯萎……” 很久前她就曾闲躺在此,青丝绕指,仰望晴空万里,瘪着嘴,哀哀抱怨不休。 理由都挺无奈,不得不要他这位师兄接手,先替她照料好花花草草。 层林尽染,白云下雪鹤飞舞,一见此景,隋知寒险些直摇头。 他试图抛弃从前的回忆。 阿斫真不客气,拿他当花匠与驯兽师,说是暂时呀,出关后还是忘记取回寄养的飞禽走兽。 阿茶、银丹这两只符灵,倒乖觉,为了给新弟子搭建房屋,来抓鹤。可惜没抓干净,剩下些余孽又孕育出了新的生命。 一家四口气势十分嚣张,正追逐菅暧长老,啄头发丝来吃。 “去去去,给老夫走开,再这样可就不客气啦。” 菅暧长老仁厚,不忍真去伤害。同时悔恨自己闲得慌,打什么水漂啊。 幸好,地痞流氓都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