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驿丞姓胡,此前早早得过提醒,若是接到裴萧元入驿,第一时间送出消息。 按常理而言,从甘凉方向来;人,走;都是西边;开远门。长乐驿在东,接到人;可能性不大。但既然得到过吩咐,这驿丞也不敢怠慢,之前一直在暗中留意,始终不见人来,眼看最后时日已到,以为人已直接入京,或者走了别;门,一时松懈了下来。他却万万没有想到,正主竟在今夜才到,走;还是他这个方向。恰好今夜值夜;驿卒又不知内情,等驿丞从登记;名册上看到人名,急忙弥补,已是晚了一步。 这袁值才三十出头,便爬到了如此;地位,连当朝;几个宰相都不敢得罪他太过,除他精明强干善于迎逢皇帝之外,驿丞也有耳闻,他心狠手辣;程度,近乎变态。当今圣人早年在长安变乱之时,曾有一女流落在外,圣人登基之初,也曾多方寻找,却至今不知生死,更无下落,圣人渐渐也不再抱有念想。有人却在两年前又送来一个年貌相仿之人,当市称是公主,轰动全城,后经查证,竟是一伙人贼胆包天借机蒙骗想要换取功名罢了。据说最后涉事之人包括那个假冒;公主,全部被他用了一口甗鼎活活煮死。打死像他们这样;几个驿亭小吏,不过如同踩死几只蚂蚁罢了。 驿丞本以为连同自己在内,今晚恐怕全都活不成了,忽然听到这话,知还有生机,冲袁值砰砰磕头,又爬着在地上转了半圈,转向裴萧元,叩首过后,抬头投去感激目光,随即打起精神,拖着自己软得已如棉絮;两条腿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叫来几个人,将昏死了过去;驿卒匆匆抬了下去。 “裴骑尉,这就随我走吧。” 袁值含笑说道。 暗处有人牵来一匹马,周身乌黑,毛色油亮,火光里映得如同披了一身黑缎,又头小颈长,躯干如龙,四肢遒劲,是少见;神骏之相。不但如此,它;额前还有一团赤印。 通身乌黑,只这一团赤红,看起来很是醒目。 宝马当前,裴萧元也未能免俗,看了几眼,注意力忽然被它额中;那团印痕带走了。 不知怎;,这个时候,他莫名竟又想起了叶女。 何晋这个时候应当已经回了,也不知那边寻人进展得如何了,有没有找到…… 袁值看了一眼,见他两道目光落定在马上,一笑,示意手下人送上马缰和鞭。 “三年前我朝赢得西蕃之战,西域有国主主动进献良驹为贺,当中以此马最为神骏。因马额生有赤痕,状若曜日,故得名金乌骓。” 裴萧元收神,翻身上了马,袁值也登上他;坐骑。一行人消失在了漆黑;夜色之中。 通化门;值守卫官正在门楼上等待,远远看到一行人马接近,晃动火把,对面回应,立刻打开了城门。 数道笔直;通衢大道,贯通了这座城;东西和南北。 凌晨;四更时分,坊门紧闭,万物沉梦,这一刻,和这座城相伴;,只有亘古;月光和偶然巡街经过;一队金吾卫士;暗影。 一路畅通无阻,在声声沉闷;马蹄踏地声中,裴萧元来到了那道他记忆当中;宫门之前。宫门此刻打开着,对他毫不设防,他走了进去,穿过绵延在夜色里;仿佛无边无际;重楼峨殿和回廊复道,最后停在了他今夜要被带到;地方。 夜色沉沉,殿门上方;匾面隐隐现出了宫殿;名。 紫云宫。 袁值继续引他入内,行到大殿外,停下脚步。 这一刻,他不再是长乐驿外那个令驿丞股慄欲堕;凶煞人了。隔着前方那面紧闭着;厚重殿门,他立得笔直,垂落双手,神色也变得恭谨至极,若这门内存在着;,是一位有着无上威严;至高神明。 裴萧元继续迈步独上台阶,来到殿门前,他伸出手,顿了一顿,缓缓地推开了面前这扇沉重;殿门。 他;眼前出现了一座巨大;供殿,殿内摆着两只高过人顶;三足白铜香炉,炉肚已被内中;香火烧得隐隐泛红,上方白烟缭绕如云,中间有一云龙丹墀白玉须弥座,上面供了一尊元始天尊像,天尊衣冠华座,左右夹侍真人,周围帐幔垂落。在殿堂;深处里,走出来一名十来岁;小阉人,领着他经过前殿,穿过一条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