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行事离不开目的,在沥醨看来,驿馆里的人可能有着最好理解的目的,是为行路,或是为了行事。可到其他地方的目的,也许就是行乐了。 沥醨对这些事向来没什么感想,他只是看着驿馆里的那些人想喝醉又不敢醉,觉得他们恐怕活得不太好。 至于学堂,那才是他路过时偶然停留的,因为觉得那书声朗朗,气势正好。不过停着听了几日,沥醨发现那讲课的声调一直在一个平面上,非常直观地展示着什么叫无聊。 会不会真在屋顶上睡着?这一问是足够充当顾虑的。不想听就不听了,在玩的方面,沥醨总是能当机立断。 于是,他继续到处走,在到处的屋顶上,喝到处的酒。 “你除了到处喝酒,还干过什么?”荈沨这样开着玩笑挑眉毛,可能有些过于秀气了。 “我还吟过诗呢。”秉持着自己的长者风范,沥醨忍不住要在荈沨面前昂首挺胸。 “碎声去台夜火膛,呼喝同体省回廊。抛来绣锦停筹愿,敢把前程赌未央。”他这样负手站立在竹林中,每一踱步都踏在诗节的抑扬顿挫上,仿佛那一杆杆的青绿,都是湖光为他身影照出的山色。 那一天是这样的: 路上的黄尘不多,却有连天的衰草,夕阳半磕在几间破棚在风中咯吱作响的木梁上,其中只有一间还算完整,正关着门。 沥醨闲来无事地在路上走,反正没有人,也反正无聊,他的迈步一点也不讲究,甚至有时,故意横开几步。 看到那间可称棚子的屋子时,沥醨觉得那处有些人气,他信步晃近一点,听着了声音,一下便了然了所行何事。 在此间也能有赌的好兴致?沥醨不禁乐了,也不急进,脚步踱得徐徐的,待到了那门前,已听进了好几场笑声,还有些简练香气,如此合着一掂量,怕是那二位正依着此道来抢肉抢酒。 “所以,你诗性大发?”荈沨看起来好奇,但不惊讶。 沥醨那时没进去,在门口驻足一会儿,然后,他想到了诗。这些字一个一个的蹦出来,散落在心里,像破土的嫩芽那样势不可挡,他几乎要吟诵出来,又忍住。 他一点也没在乎写得好不好,写得雅不雅,他只是觉得这些句子已然这样了,那就一个字也改不得了。 沥醨直接刻了字,他还在听着里面的笑声和碰撞声,他直接用指尖刻字,门上的木头微朽了,他被他划下一缕一缕的木屑,突然显得古拙。 最后一笔收尾,正到天将尽夜。要去旁处了,他还硬是从那些危椽上踩了一溜,以抒心头之乐。 也不知为什么,那日就是觉得不必推门,也许,被天光照倦怠了不成? 回忆了一会儿,沥醨忽然弯起了眼睛,看起来,他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后来……”笑声突然把话语淹没了。 荈沨微微皱着眉,感受着那笑容里的波动越来越剧烈,一发不可收拾。 关子真是……总要时不时地冒个头呢。 直到笑够了,沥醨又把那片竹叶叼回嘴里,却似乎并不打算对那后来专门做什么详细的阐释,开口的时候,声音里绕了一丝含糊。 荈沨的神色可能原本是有些不忿的,不过,看见沥醨笑了那么久,也早已经笑了开来。 “其实,我那时候……有点儿像你现在。”看着荈沨笑盈盈的样子,沥醨的开口有些突然。 那时候,他也是有好多东西不懂。但那相像,确实只有一点儿,因为显而易见的,他有骨子里的活络与洒脱。 以自己后来遇到的那些人的眼光来看,沥醨觉得,小孩子当然要惯。但现在的荈沨得哄着,当年的自己,得镇压…… 游戏人间,换言之,招惹是非。 人间的趣事,沥醨当然全要试试,至于有不是好玩的,那也该去瞧瞧。 他要把自己世界里的风云搅起来,就算幼稚点也无妨。 比如,他那天玩的这一出,叫做大放厥词。 和当年一样,沥醨做这种事是煞有介事的,他选在夜幕初降,像模像样地上楼。看他这副样子,也不会有谁想到,他为了现在这一出,在这座城中整整绕了一个月之久。 幸好是这座城市足够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