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个很无赖的念头,荈沨的嘴角轻轻上翘了。原来,想了这么一大圈子形形色色的顾虑之类,到最后,不过是层次极浅,根本不会有那么多牵牵扯扯的混乱。 他的视线向远处飘去,看见竹子的叶围成一个又一个通透的框子,把逐渐变灰的天色框在里面,他深深吸了口气,透彻的清芳扑涌而来,深入肺腑之间。从不曾觉得这里如此的开阔,在草木之香覆尽了历史烟尘的一瞬,荈沨想到了:自己的情形有些像那些人,但其实,又和他们有所不同。 到底想不想呢?隐隐约约,沥醨的声音似乎重新在他的耳边荡起,那声音很温和,好像会对他真心诚意地教导,亦能够包容他无论多么不可理喻的犯错。 他会笑他,但不会嘲笑他。 对这一点,荈沨能毫无顾虑地承认,这是他的幸运之处,有此一节,只要他能超越过自己的一念之差,就可以任意选择。 有的事,没谁逼一下是不会做的,而且,同时还得有人哄着。想到这些时,荈沨是有些自嘲的,这,似乎也是他从那个地方沾染来的文人习气了,是他选择埋下的隐患,也是他所得对应的代价。既然有了价值,这其实也就没什么不好了,实在不好的,却是他现在要找的这个理由:为了嘴馋,想喝酒。 但是,稍一转念,荈沨突然觉得自己又是坚定而明晰:有个理由也就足够了。他将要进到那里,应该是带着自己的纯粹与自立,至少至少,不该带着那些自己本就没有,而且称之为束缚的东西。 “那……你得教我。”荈沨点头了,这一下子,朦朦胧胧地,好像那些动作里的豪放提前在此处起了作用,似乎已将什么打成了散碎,带来一点无处着力的失重感,可同时,又是着实的飘忽而轻松,撑直了他的腰杆。 荈沨看见,沥醨的眼睛里流露出淡淡的赞许之色,还有更多,是敢于俯瞰人间的跳脱,似乎那里,已然有一种超脱于拘束之外的东西,带着天生的从心所欲,降临在他身边,又开始向心底坠落。 荈沨想,这样的感受,以突破称之,应该不错,而这,或许会是他以后要经历多次的过程,但是,现在的他又着实不存在哪怕一丝的惴惴不安,好像有了这一点不羁的心思,那一切就全部忽然简单了,因为已知道了应对之措,一目了然。 更何况,他还会一直有个不太着调的“长辈”。 荈沨心里是安定的,他觉得自己同时也在祝福着:应该是心里的桎梏才能真算桎梏,那么,那些人的思考正如山峰般向天际成长,终究该会有一个时间,使得所有的言行不再有僵硬的格式,重又开散成更加繁茂的融合与传承。 沥醨应该是知道荈沨在想着什么的,所以,这片刻里,他居然完完全全地安静了一会儿,动也未动,等着荈沨自己从思绪里出来,任由他看着自己的笑容神游天外。沥醨一定也有过这样的念头吧,荈沨感觉着,他知道,念头是有气息的,所以,在想着它的时候,会被心有灵犀的人察觉。 顿了一顿,又等了一等,时间够长了,荈沨投向沥醨的目光,亦有些不解了,那个家伙还在悠哉悠哉地向后倚着,摆出来的,分明是一副等着好戏开锣的神态。终于,荈沨微微眯眼,睫毛轻摇,拨乱了视线,使得它们暂时自沥醨身边错开,远放到什么也不看的地界。他趁机张了张口,似乎要问什么,也就是这时,沥醨又一次笑了。 沥醨是看着天笑的,那只小酒坛子不知何时又被挂了回去,他将双臂抱在胸前,直接向后仰倒,梢头有竹子的叶子随着他的动作掉了下去,一些撞在酒坛子上,竟然是玉石相击的清清脆响。荈沨看着沥醨靠好了角度,又吊儿郎当地把腿翘上,这动作当然不对,可气势却对了,风轻云淡地,像叶子一样。 ——————————————————— 作家的话: 这本书若要觉得好玩, 大概得扣字眼(=^^=)~~~ (这是我自己的读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