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网和子网这一类机器智能存在的合理性和基础架构,早已是这个时代的公民的必修课,林铭想不出什么不拥护的理由。无论是从公共传染病的防范,还是公民整体素质的提升上,子网都必然以大局为重,从细枝末节出发进行调整。它有这个义务,也有这个能力。 因此,如果自己被收治是子网做出的决定,那应当是存在诸多林铭和医生都不甚了解的状况。 离开问诊室之前,林铭凝视了一会镜子。 镜子外的猫在打滚,镜子里的猫在睡觉。 林铭现在有两只猫。 …… 从问诊室到病房,要经过两部电梯、一片花园和一条长长的拱形走廊。 出于经济的考量,花园里的花花草草都是由仿真材料制作。 不过,若非亲自上手掰断几支的话,是分辨不出来的。 好处是一年四季都能保持枝繁茂盛。如果欣赏花朵的(病)人乐意,还可以自己接入局部网络,调整花草的颜色,便于让这一路的风景更禁得起自身审美情趣的打磨(不必管他人死活)。 对花朵的颜色变化持不同意见的是林铭现在的室友,冯塔尔,人送外号塔哥,看外貌大约三四十岁。 塔哥是由于被网络侦查员(一种主网特殊许可的网络木马)发现其在黑市改装了大脑,从而被收治入院,如无特殊情况,终生不能出院的那种。 根据林铭这几天的接触得知,塔哥有两大主要爱好:冲塔,阅读开源代码。 塔哥自称软件博物学家,通晓从二十一世纪以来所有软件的架构和实现;不过在林铭不无质疑的三连问之下,塔哥将自己精通的范围缩短到了二十一世纪到二十三世纪之间,而往后的软件架构只能做到非常有限的了解。 这些软件,已经都是机器智能的产物了,其复杂度与真实码农成群结队肝出来的小作品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由于被改造后的大脑极为活跃,塔哥曾执着于打听和查找每一朵假花假草的八字,认为应当按照其大运、流年、流月、甚至流日、流时,来为这些仿真的“生命”修改外形。而鉴于目前人类笨拙的科技仅能随意定制其颜色,塔哥结合易经理法,静心研制了一个包含了六十四种颜色的调色盘,还根据不知道从哪里查来的人类平均审美情趣的变化,截至目前又完成了调色盘的十二种嬗变。 可惜这个调色盘和塔哥发表在网络上的大部分言论遭受了同样的命运:不能说无人问津,只能说受到了激烈的抵制。 这个走廊是精神病人们白天活动的地方。 “我最近老梦见一群治安员在打魁地奇。” “魁地奇是什么?你好像昨天说过了。” “啊是吗?昨天医生给我开了药。我明天就吃。” “为什么今晚不吃?” “今晚他们打决赛,我得看完。” 走在花丛中央,林铭的阅读器一震。 “林铭大英雄,我看到你报名了半个小时后关于‘光染’的讨论会,别忘记上线参加!” 信息发送者是温初简。“奥里西斯文学社”实际上的组织者。说是文学社,其实只是潜藏在奥里西斯精神病院中的小规模文学爱好者组织。 林铭也是被治安员“逮捕”进院后,才发现精神病院里也藏着这么多古典文学爱好者。甚至能够形成一个不小的团队,自称“文学社”了。想到还要在精神病院里度过不短的时光(都怪该死的英国佬),林铭几乎毫不犹豫就加入了他们。 相处了短短几天,林铭也比较享受文学社里纯粹的氛围。 精神病院里医生很少出现,所有的秩序都由到处乱飞的治安员维护。这些治安员和S节点城中其他区域巡逻的是同样的型号,可乐罐大小,飞行速度为百米五秒,稳稳能追上只安装了常规民用腿部义肢的外卖员和普通零元购爱好者,并且可以发出瞬间令人麻痹的电流。若非安装黑市上才能购买到的义肢,基本是无法逃脱治安员的制裁的。 这几天,林铭除了吃,睡,听塔哥吹牛逼,就是参加文学社的日常活动,跟上班一样。 这里个个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林铭甚至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早点住进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