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滕淑直立在庭院的门后呆呆地发愣。只觉头晕目眩,神魂颠倒,眼前飞星乱闪,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她闭上了眼睛,慢慢抬起双手压一任太陽穴,剧烈的头痛渐渐缓解,耳朵也不嗡嗡作响了。时已入夏,长春宫里午休后的太监们又开始忙碌起来。她听到后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心想。该是随身丫鬟来给她送茶了。 这时,她的魂灵总算附了体,自觉神智渐渐清醒,目光也亮了起来。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眼来再向那里细细看去,却是一滴血迹也没有了。巨大的紫檀木书桌漆一得亮亮的,象面镜子一般,将绿五花瓶中快要枯萎的花叶都映出了影来。她恍惚想到丫鬟就要来给花瓶换上新花了,因为她总不忘从花园里摘些花来插在花瓶里。 忽然,她的神经一阵剧烈震荡,她只感到全身痉挛,又一次的晕眩向她袭来。她蹒跚着走到了书桌旁边,扶着光滑的桌沿气喘吁吁地转了几转,一屁股坐倒在椅上,便紧紧地抓住椅的扶手,死劲地挣扎着、喘息着。 晕眩过去之后,她慢慢睁开双眼,猛然发现靠墙立着的那座高大的朱漆屏风,心里不由一阵寒噤。她迅速移开了目光,然而这漆屏却象是随着她的视线在转动。她瘦长的身躯开始颤栗起来,她本能地又将身上穿的青色旧袍,裹紧了胸襟。“难道我真是疯了吗?”她的额头上直冒冷汗,牙齿捉对儿厮打,浑身如同中风麻木一般。她从书桌上拿起一卷诗文,强迫着自己聚起精神来阅读。 “贵妃,请用茶。”随身丫鬟托着茶盘走了进来。 她习惯地想答应一声,但唇焦舌敝却连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只用那颤抖的手接过茶盅,很快呷了一口。 随身丫鬟侍立一旁,象是要启禀什么事情。 贵妃厌恶地看了她一眼,生气地砸了咂嘴,却没有说出什么来。 “贵妃,”随身丫鬟轻声地说,“有位先生送来一封信,说是要见贵妃,此刻正在宫外等候。” 贵妃满腹狐疑地看了一眼那封套,封套上醒目地写着:贵妃滕淑亲启。 左下角是登州刺史府的大红印。滕贵妃拿起信便伸手去摸她的裁纸竹刀。 作为一个登州刺史的长女,她只不过是讨好皇上的一个物品罢了。但是在她自己管辖的长春宫,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随身丫鬟信还算送得及时,照她的经验,带着家里信函的客人是不能怠慢的。谢天谢地,她的脑子这会几已经可以有条有理地思考问题了。 她裁开封套,里面是一张家里用的公笺,公笺上简短的写着三行字: 滕淑密鉴:邹应龙回京。望予严隐姓名,宽与其便为盼。 滕贵妃将信慢慢折叠起来,心里寻思道:这位钦差恰恰在这个尴尬的时候来到这里。又嘱咐不要露出姓名,莫不是出了什么麻烦的事情?她知道她父亲处理公事总是那么藏头露尾的,现在这位邹应龙来京城,要查缉什么弊端,请先生到内衙庭院叙礼。” 滕贵妃穿戴整齐,来到庭院,坐在一把椅上,身旁空着把乌檀靠椅专等那先生到来。 这庭院庭户虚敞,窗棂明亮。正中墙上一幅金碧山水,墙下一排四扇朱漆屏风——却被那大书桌遮了一半高低——右边架上满堆着书籍。沿窗一张几上摆列着文房四宝。窗外绿竹潇潇,石泉潺潺,煞是清雅。那滕贵妃坐在太师椅上只呆呆望着那四扇漆屏出神。 门开了,随身丫鬟进来禀报,呈上一张大红名帖。名帖上黑溜溜两个大字:沈青。滕淑抬头看时只见一个躯干丰伟、相貌轩昂、颔下飘着长长美髯的人跟着步进房来。她说道:“可是父亲大人的朋友,有失远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