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挡住阳光,另一只手关起了地道的门,突然他两只手一齐垂下,连脚步也无法抬起。 这花厅的梁木上,竟悬着一排人,死人! 鲜血,犹在一滴滴往下滴落,他们的血似乎还未冷,他们每个人咽喉都已洞穿,又被人用绳索穿过咽喉上的洞,死鱼般吊在横梁上,吊在最前面的一个,赫然就是此间的主人。 这件事,显然只不过是下午才发生的,只因正午时这殷勤的主人还曾去过地室,送去了食物和水。 这许多人同时被人杀死,地室中毫未听出丝毫动静,杀人的人,手脚当真是又毒辣,又利落,又干净。 李一平站在那里,瞧了两眼,想回到地室中去,但目光一转,突又改变了主意,大步走出了花厅。 他心里纵然有些惊骇,但别人也绝对瞧不出来,他从那一行尸身旁走过,就像是走过一行树似的。突听一人喝道:“是什么人?站住!” 李一平立刻就站住了,瞧不出丝毫惊慌,也瞧不出丝毫勉强,就好像早已知道有人要他站住似的。 那人又喝道:“你过来。” 李一平立刻就转过身,走了过去,于是他就瞧见,这时从另一扇门里走出来的,竟是那赵飞燕。 他虽觉有些意外,但简直连眼色都没有丝毫变化,赵飞燕面上却满是惊奇之色,厉声道:“你是从哪里走出来的?我方才怎地未瞧见你?” 李一平淡淡道:“我是从出来的地方走出来的。” 赵飞燕喝道:“你是否和‘琼花三娘子’藏在一起?” 李一平道:“是不是又和你有何关系?” 他话未说完,赵飞燕掌中的剑已抵在他咽喉上。 她自然再也不会认出这是李一平。 李一平不但面目全被包扎住,他此刻的从容、镇定和洒脱,也和从前像是完全两个人了。 莫说是只有一柄剑抵住他的咽喉,就算有一千柄、一万柄剑已刺入他的肉,他只怕都不会动一动声色。 一个人若是被天下武林追杀,被人指为疯子,还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仇人就是无论朝廷还是武林只手遮天的严世蕃,世上还有什么能令他觉得不能忍受的事?一个人若面对着自己最心爱的人,而不能相认,世上还有什么能令他觉得痛苦的事?一个人若经历了数次死亡,只因奇迹而未死,世上又还有什么能令他觉得害怕的事?一个人若已从极美变为极丑,世上又还有什么事是他看不开的? 一个人若已经历过别人无法思议的冤屈、恐吓、危险、痛苦,岂非无论什么事也不能令他动心。 李一平这份从容、镇定与洒脱,正是他付了代价换来的,世上再也没有别的人能付出这代价。 世上正也再没有别人能比得上他。 赵飞燕掌中剑,竟不知不觉的垂落了下来。 她忽然发觉自己若想威吓这个人,简直已变成件可笑的事,这人的镇定,简直已先吓住了她。 李一平瞧着她,突然笑道:“莫问公子呢?” 赵飞燕失声道:“你……你认得我?” 李一平道:“在下纵不认得姑娘,也知道姑娘与莫问公子本是形影不离的。” 赵飞燕盯着他的眼睛,道:“我怎地觉得你有些眼熟。” 李一平道:“头上受伤裹布的人,自然不止我一个。” 赵飞燕厉声道:“你究竟是谁?” 李一平道:“在下李一平。” 赵飞燕一张美丽的脸,立刻扭曲了起来,颤声道:“李一平已死了,你……你……” 李一平笑道:“姑娘可知这世上有两个李一平,一个已死了,一个却还活着,在下只可惜不是那死了的李一平,而他的朋友似乎比我多些。” 赵飞燕长长吐出口气,道:“这些人,可是你杀死的?” 李一平道:“这些人难道不是姑娘你杀死的么?” 赵飞燕恨恨道:“这些人作恶多端,死十次也不算多,我早已有心杀死他们,只可惜今天竟来迟了一步?” 李一平讶然道:“原来姑娘也不知道杀人的是谁……” 突听一人缓缓道:“杀人的是我。” 这话声竟是出奇的平淡,声调既没有变化,话声也没有节奏,“杀人的是我”这五个字自他口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