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响,城门开。 在几乎要透过重重宫墙传到御书房的躁动声里,祁砚铺下棋盘,抬手执起黑子。 “臣代萧窦两家,向皇上请教。” 他抬手落子于三三位,起势虽稳,却暗藏杀机。 殷稷执白棋,垂眼看向那一点黑色:“此子,如何人?” “千里奔赴,重锋利剑,当为萧家举足轻重之人。” 城门大开,难民蜂拥而入,一人却借着人群遮掩,迅速遁入城中四通八达的小巷,不多时便绕进一座毫不起眼的民居里,里头却已经有人在等候。 那人看装扮明显是个下人,可衣衫料子却十分名贵,见有人来,他连忙抬脚迎了上去。 “您总算到了,小人恭候多时了。” 那人扯下脸上遮掩着面容的脏污布料,露出来一张已近中年却阴冷肃杀的脸,若是钟白在这里,就能一眼认出来,这正是萧家的大爷,萧定。 殷稷落子于二二位,祁砚眉梢一挑:“皇上不急?” “一子难成大事,萧赦行事素来求稳,他此行必有帮手。” “大爷此行带了多少人?” 管事开口询问,腰几乎弯到了地上。 萧定却连看他一眼都懒得,抬脚在屋内上首坐下,目光径直越过门洞看向外头,看似难民都在朝难民营奔赴,可路上却有数不清的人悄然消失于街巷,正沿着无数条不同的路朝他们汇集而来。 萧定这才冷笑一声:“全部。” “虽敌众我寡,”祁砚再执黑子,已然完全带入了萧定的身份,“但我前有玄武门禁军为饵,中有窦家相护扶持,后有门人府兵护院,再加上此行所带精锐府兵,把握能多涨两分;而皇上你……” 他“啪”的一声将棋子落下,“看似一国之君,奈何东西华门禁军皆是墙头草,不可依仗;宗亲隔岸观火,不肯出手;王荀唇亡齿寒,立场莫测;唯禁军虎贲营一脉可用,可人数有限,进则伤亡惨重,再无退路;退则一无所有,一生流亡,皇上要如何选?” 殷稷执棋的手微微一顿。 大批大批身着难民衣裳的精壮汉子悄然摸进院子,看见萧定的瞬间,立刻俯身跪了下去,不多时偌大一个院子便密密麻麻跪满了人。 “我们此番入城是为了什么?” “请皇帝退位!” “很好,我萧家功成就在今日,你们只管放心,皇帝不是我们的对手,只要等到信号一发,你们就随我直取玄武门!” “是!” 棋子“啪”的一声落下,殷稷面无波澜:“进退两难,唯有兵行险着,先下手为强。” 嘈杂的脚步声忽然响起,萧定一愣,猛地站了起来,院子里跪伏着的府兵也意识到了不对,纷纷起身拔刀。 院门外却传来金属撞击声,是有人用铁链锁了门,府兵正要上前查看,却被一支利箭穿透了胸膛。 火把次第亮起,几乎要将这一处的黑夜照成白昼,连风雪的寒冷都被汹涌的火把逼退。 左右校尉跳上墙头,拉弓搭箭,直指人群中的萧定:“无故聚众者,需拘役三日,你们是选择跟我们走呢,还是打算袭击禁军,殊死相搏?” 萧定脸色漆黑,他们知道万民书一出,殷稷一定会察觉到难民不对,却没想到他竟有现在就决一死战的勇气。 他难道以为,凭这些禁军就能绞杀他们吗?等他们和家中会和,这些废物就只剩了一个下场,有来无回! 而且,只要抓住几个禁军活口,他们萧家就不必再费心思去堵秦适那些酸腐书生的嘴,这可是皇帝先动手的。 殷稷,你只是出了个昏招! “从暗道走,我们去京城萧家!” “为人所制,不可硬碰,”祁砚再次落下一子,两人你来我往,棋盘局势已经越发胶着,“将计就计,方为上策。” 白子悄然落下,将他方才落下的黑棋一口吞下:“如此,我便不客气了。” 殷稷抬起头,发丝被寒风吹得肆意飞舞:“此为请君入瓮。” 萧定留下一批府兵断后,率领剩下的人一路往萧家去,浑然没察觉本来对他们穷追不舍的禁军早就不见了影子。 等他们看见萧家的大门时,他才松了口气,连忙派人上前去敲门,可铜环还不等扣在门板上,那朱红的大门却自己开了,门内空无一人,趁着大雪落下的一片苍茫,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