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 他年少贪玩,束发的红色珠串被锋利的石头尖挂断。 侍从找了好久、捡了好久,但始终少两颗白色珠子——这两颗白色珠子是作为珠串的一首一尾来用的,是为了他特地寻找来的,是珍贵的蛇骨珠,现在不见了可怎么办? 他出了个主意,随便找两个白色的石珠替代,反正天天缠在头发上,没人看得出来。 她也年少,她也贪玩,在树林里捡野花的时候发现两颗漂亮白珠子,便捡了回去放到自己天珠两端。 她的天珠,是出生那刻起阿爸就带在她脖子上的。 原本,他不知道自己丢掉的这两颗,是珍贵的蛇骨珠,也永远不会知道两颗蛇骨珠在她身上。 但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这是属于王的蛇骨珠。 她一直戴着这几颗珠子,直到长大,直到被选为祝福者。 祝福者是从一开始就定好的:历代所有祝福者的火葬都在同一天、同一刻,这天出生的人,都会被暂定为祝福者,他们都会被带上一颗天珠。 但这天出生的人向来极少。到了她这里,同一天出生的人却是历来最多的一次,竟有九个。 最终,只有她被选中。 或许宿命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仪式那天,阿爸脸上泪水纵横,对她说:“不痛的,很快就会过去的,对不起,对不起……” 火焰里,她痛得不知该闭上眼还是睁开,她被绑在木架上动弹不得,就在她疼得快要嘶喊出来时,她看见了一个人影。 尽管,火焰升起的热浪让她看见的一切都扭曲了,但她仍看得清他发丝间的一串红珠,那串红珠随着他的头发轻轻摇晃着。 好像珠子碰到一起还会叮当响。 是……幻觉吧? 她想:我真的看见神山的王了吗?阿妈说只有神山的王才可以在发间戴红珠,他一定……一定是神山的王,原来祝福者真的可以看看见他啊…… 看到他,似乎也没那么疼了呢。 这个神山的王长得好漂亮。我的祝福,是不是将送给他?那我就祝他,祝他……永远这么好看,祝他长命百岁。 这个神山的王,好像在哪里看见过……是梦里吗? 好想走近前去看看…… 忽然一阵风起,顷刻,她化作万千碎片。 唯留了红色碎衣袖一片,随风轻飘飘来到他面前,残留的火焰灼伤了他的手,让他痛得回过神。 叮当,叮当…… 几颗珠子,从灰烬中滚出。 火焰熄灭后,他偷偷走上去,看到了地上一颗天珠,旁边有两颗白色中隐约透着红丝的小珠子,还有一块蛇纹石玉。 这是她随身之物吗?到头来,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只能变作这些零散的尘埃吗? 他把珠子捡了回去,重新串好,带在身边,以这种方式得到的祝福,让他倍感沉重。 他提醒自己,来生一定要找到她,偿还她,弥补缺憾。 几年过去了,十年过去了,二十几年过去了,他的模样从未改变,他很慌张也很疑惑,甚至在害怕,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后来他自己躲着不敢见人,他还以为是自己疯了所以看不到自己真实的样子——但某一天他的衰老忽然到来了,他在圣水池中看着自己的倒影,看着自己的模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老,眨眨眼模样就变了几变,他既释然于自己还是会老的,也对自己苍老的速度感到很慌张,最后他失去了意识,整个人摔进湖中。 两天后,侍卫从担忧他的情况,带人闯进神山,看见了安静躺在湖水中央的他,却没有被水浸泡得走样,就像一朵盛开的莲一样,安静美好。 他疑惑的第一生度过后,终于迎来了又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