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我又结识了一批新伙伴,有吕家的俩姐妹大玲和小玲,大玲长得白白嫩嫩斯斯文文,小玲却是一个典型的黄毛丫头。得宠的大玲每天优待一个生鸡蛋,据她奶奶说,大玲的皮肤这么好,头发又黑又亮,全亏了每天吃个生鸡蛋。孔家的佩佩是她家领养的,佩佩长得小巧玲珑,天生一头卷发,一笑一对小酒窝,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项厂长家的千金,我都忘记她叫什么名字了,但她的模样我可记得很清楚,是个身材高挑,长得十分洋气又十分娇气的女孩子,她的经典语言是“妈咪呀,他打我!”我们为了帮她改掉这个动不动就“妈咪呀”的坏毛病,往往不等她开口,就一齐喊“妈咪呀……”这一招还真灵,项阿姨再也不因之而大惊小怪,“千金”也不再使小性儿了。 我的大妹小丽,只比我小两岁,自然也是同伙。她是我家的洋娃娃,有着像细瓷一样白净的皮肤,一头浓密又带点自然卷曲的黑发,与我不相上下的个头,只是性格颇为急躁。妈妈说,我从小不爱哭闹,大妹则不然,脾气大,哭起来没完没了,简直要哭得背过气去。幸亏她也没什么常常要大哭的事。在这一帮玩伴里,我最大,所以可以指挥她们拉皮筋,甩大绳,玩个不亦乐乎,以至有一天清晨,四姨叫我起床上学,掀开蚊帐却没了我的人影,再一看,床下露出了毛巾被的一角!原来我从床上滚到地上,又滚到了床底下,居然还睡得十分香甜! 五十年代的工厂,到处洋溢着当家作主人的气氛,工厂的生活丰富多彩,爸爸经常挎个照相机去为工厂的球队合唱团拍照片,然后在家里关起门来洗印照片。逢到过节,厂里举行集体婚礼,爸爸常被邀请做主婚人。礼堂里摆开长长的桌子,新人们一对对分列两边,大把大把的喜糖从长桌的一头抛向另一头,我们一帮小鬼也起劲地向新人们的头上身上撒花纸,抢喜糖。新年之夜,工厂又举办联欢晚会,我喜欢和阿姨们一起用硬纸板和五颜六色的绉纹纸,金铂纸做成漂亮的少数民族小帽,把小妹妹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再用妈妈梳头定发型的刨花水给喜欢被我摆弄的弟弟梳个飞机头,兴冲冲地到晚会上玩个尽兴而归。 生活区和厂区之间隔着一片小树林,柳树松树掩映之中,就是我们常去的俱乐部,食堂和澡堂。下午放学后,我们有时兴起,会从俱乐部的旁门溜进去,看一阵子电影过过瘾。那时黄梅戏“天仙配”正流行一时,我们一群女孩子常常在洗澡之后,就地取材折条柳枝,在杨柳之间边舞边唱: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虽然是女孩子,有时也很捣乱。工厂周末时兴举办舞会,晚饭过后,大食堂里的餐桌椅被推到一边儿摞起来,水磨石地面滑石粉一撒,食堂就成了上好的舞厅。大人们还没入场,我们早已一个蹲着,一个拉着,在地上打开了出溜。待舞会开始,我们这帮孩子余兴未了,还忍不住在大人的舞步之间搅和一通。现在想来,叔叔阿姨都认识我们,大概不好意思赶走这群小捣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