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嫁给周熠这日,曦光灿烂而盛大。
喜轿走了很久,久到晏晏在脑海里设想了无数种能取消这场婚事的意外,终于,映入眼帘的不再只是望不到边际的巍峨宫殿。
她看见了承天门。
红檀见晏晏掉泪,递上帕子小声地安慰:“郡主,别难过。”
幼凝冷冷睨着晏晏接过帕子,不屑于开口安慰。
晏晏撩起金凤冠下遮面的红丝流苏,小心翼翼点擦着眼尾的泪痕。
红檀哪里知道,她并非难过,落泪只是因摆脱深宫牢困而感到庆幸。
虽说嫁进侯府的日子定不会太好过,却不会比伺候在太后身边如履薄冰的日子更坏了。
出皇城后,沿街百姓摩肩接踵,送亲的宫女撒着金箔瓜果,替晏晏讨来声声祝福。
离镇北侯府愈近,晏晏攥着金扇柄的那双手,指骨愈发紧绷泛白。
嫁给周熠,对她来说,始终是一件令她心情无比复杂的事情。
“落轿。”李公公尖锐的声音响起,随即打起轿帘。
晏晏款款走出轿子,暖烘烘的日头照在身上,烘散了令她别扭和紧绷的情绪。
等了片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红绸递至她手边。
晏晏小心地捏着红绸,由周熠牵着沿青毯往正堂走去。
耳边是喜庆的祝福声和鞭炮声,热闹得让晏晏觉得很不真切。
她紧紧用合欢扇遮着面,却仍能从余光中瞥见宾客极力想从缝隙中觑见她真容的样子。
她侧目,睨了周熠一眼。
他整个人装在裁剪贴合身段的喜袍里,立如芝兰玉树,也很好看,怎么宾客都不看他啊。
进了正堂,拜堂后入洞房,又是漫长的路,需“跋山涉水”半柱香之久。
世界终于迎来片刻的安宁。
落日黄昏,最后一抹残阳消失得很快,仿佛有人追赶。红檀和两个侯府小丫鬟点燃一支又一支喜烛,把婚房照彻得如白日一般明亮。
等人都退出去后,晏晏禁不住饿,偷吃起撒在鸳鸯被上的枣生桂子。
也不知是否为错觉,她小嘴咀嚼的时候,总能听到房间里某处传出类似耗子的“唧唧”叫声。
她不吃东西的时候那声音便没了。
简直见鬼。
“你好笨哦,我都在这里瞅着你偷吃东西半天了。”窗外响起一道脆生生的孩童声。
晏晏一惊,缓步走到窗边,见一颗圆圆的小脑袋正躲在窗户下,从打开的那道缝隙里弯着月牙眼望着她。
他眼睛灿亮,藏着星子似的。
“五婶婶,你好美哦。”
晏晏一壁护着小孩的头,一壁打开了窗户,让踩在窗外流水檐上的他能直起身子来,“你怎么爬上来的?很危险的。”
周熠住的院子地势颇高,门前修了十二级石阶。
小孩扭头往下望了一眼,不以为意道:“哪里高了,我爬过比这更高的树呢。”
晏晏透着流苏望着他脸上左一块右一块青紫伤,失笑,“我信。”
小孩子脸上的神气似乎要在下一瞬转为落寞,晏晏主动问道:“你适才唤我五婶婶,你是哪房的孩子,怎的如此顽皮,你父母知道吗?”
小孩垂着眉眼,清澈的眼睛里根本藏不住几乎要溢出的伤感,他抠着手,弱弱的,“我叫周容……他们不许我见你,可我想见,我就来了。”
说着,晏晏听见他小肚子咕咕叫。
她走回去抓了一把枣生桂子放在窗台上,温柔地抚了抚周容的小脑袋,“他们为何不许你见我?”
周容丝毫不与晏晏客气,嘴里塞满果子,咕哝道:“因为我是庶出,是家族的耻辱,他们说,我的存在便是令父亲蒙羞,所以从不许我见人。”
晏晏心头泛起阵阵酸楚,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五婶婶,他们都不给我饭吃,我以后能经常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