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颜瞧着他坚定横在书架前的长臂,意味深长地说:“既然是如此重要的东西,想想为何如此重要。既然重要,就不要再轻易放弃了。”
言罢,她便拿着剪刀退出去了。
戈子境不是傻得彻底,她应该适可而止,让他自己琢磨去。
戈子境浑身松了劲,瘫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舒了口气。
这个素颜姑娘,举止奇怪,言语奇怪,性子也奇怪,时常有出人意料之举。他完全猜不到素颜会做出什么事。
留下她,除了她威胁自己的因素外,其实更多是因为她眼中透露出来的迷茫与疏离。
看起来,不像是个有家的人。
就如同,从前被抛弃的自己。
他记得慈幼坊的嬷嬷告诉他,他是从荒地里被恩人挖出来的,被带到了慈幼坊。
兴许是他的生身父母埋得浅,让他被埋了好多天也没有死。恩人听到婴儿哭声,挖出来他时,他仅被襁褓草草包裹,襁褓一角绣了“戈子境”一名。没有什么信物,想是被父母抛弃了。
没憋死,没冻死,没饿死,他就这样不被人期许地活了下来。
慈幼坊中他的小伙伴们一个个被新的父母们领走,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听说他是在坟里埋了好多天才挖出来的,沾染了亡灵的阴气,来抱养孩子的夫妻们对他避之不及。
知道这点,在有人来相看孩子时,慈幼坊的嬷嬷便将他锁在屋内,不让他懵懵懂懂出去冲撞了别的孩子的贵人。
他总是蹲下来抱着膝盖,望着门上虽然生锈但他却总也打不开的锁,想自己哪里惹嬷嬷生气了。
再长大一些,他才隐隐约约明白为什么。
后来,在嬷嬷将他锁起来之前,他就会跑得没影,躲在一旁,默默看着他的小伙伴们站成一排,同贵人们说话、从贵人们手里拿糖吃。
他绝了找个家的念头,安心读起书来。
再后来,他考了秀才,一鸣惊人。
向慈幼坊里养育他的众人磕了头,他搬出了慈幼坊,租住同窗好友司笙家的屋子,开始卖字画、替人写信,从此开始自食其力,也时常拿银子回报慈幼坊。
他也想考取功名。他既然识了字,就想证明他和有父母养育的人没有什么不同。
他和其他读书人一样,都有个入仕治世之梦。他想证明,他和旁人并无不同。
甚至,他能做得更好。
他也的确做得很好。在学堂,总是受先生夸赞,总是得头名,还是县里第一个以十四岁稚龄过童试的人。
他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却栽在乡试三次。甚至,从前不如他的人中,也有几个中了举。
他只能更加努力看书,更努力分析自己文章的不足。他将文章拿给从前的先生看,这位从翰林院致仕的先生观后连连称赞,称日后前途无量。
只是,他却乡试都过不了,连先生都觉得奇怪,只道运气不好,未入考官的眼。
或许,他终究还是和旁人不同吧。
他绝了入仕的念头,连门都不大出了,再不去摆摊卖字,只关在家里埋头看书,兴致来了就写几章小故事,让司笙拿去印了卖。
他将自己的抱负在故事中倾诉,在故事里重塑一个全新的自己。
司笙真是他的知音,不仅常和他聊故事,还帮他卖书。所以他也不好意思老是让司笙等他写新章,也努力去想,但常常枯坐一天,未得一字。
还能让他有些高兴的事是,这胡编乱造的故事还真有人看。
而且还有人找上门来了。也是一个与旁人不同的人。
戈子境想到这里,方才被激起的情绪也平静了许多。
方才,他语气是不是重了些?对一个姑娘家那样说,是有些不妥。他终究是个懂礼的读书人,还是不要跟这位不太正常的姑娘计较。
这样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