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子是七月天,绿荫浓密,蝉鸣声不绝于耳。
夏如苏落了轿,身后的丫鬟抱着琴,低着头徐徐而进。
内宅中,刚沐浴完的高月身着茶白直裾,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耳边晒太阳。
闭着眼晒到发丝蓬松,她微微抬起双臂,拿起一支白玉发簪绾起长发。
那是她跟诗云新学的挽发技巧,只需将头发挽起,绕着簪子缠几圈,再将簪子折转角度,重新穿回发间,便盘好了发。
不多时,浸云便领着夏如苏进来了,身后跟着几名侍女。
她今天穿着天青色直裾,头作堕马髻,手拿着轻罗小团扇,盈盈笑道:“表嫂,如苏来迟了,切莫见怪。”
“快进来坐。”高月露出一抹笑。
夏如苏摇着团扇,踱步进来时,先是环顾了室内一周。
先前虽说也来过几次,但大多在前院会客,亦或是在院中烹茶喝酒、乘荫纳凉。今天,却是头一回到她的房中。
只见厢房虽然不大,装饰却十分富丽。
屋内的陈设被床前的屏风挡了大半,只能看见屏体四周由檀木做成框,中间蒙着丝织物,其上绣着燕尾纹饰,屏座用玉石制成,极为华贵。
她抬起双眸看向高月,毕恭毕敬地行礼。
“坐。”高月合上妆匣,拉着夏如苏进去。
坐在榻上,她倒了杯早已备好的酒,递到夏如苏面前,始终和颜悦色地带着笑,不住地“张罗”着,说道:
“最近我新得了几斛蒲陶酒,特意让诗云温了,请表妹过来尝尝鲜。”
这殷切的态度让夏如苏疑惑。
中国珍果甚多,但当时蒲陶异常昂贵。
夏如苏曾在私下里听父亲提过,有人曾用一斛蒲陶酒,便买通了宫里的首领常侍方释之,得了个刺史的官职,可见珍贵。
想不到她这里有这样多的好东西。
夏如苏才吃上酒,又见这漆木案几四角皆雕琢精美,细看竟镶嵌有玛瑙宝石。
高月手握着的漆耳杯,通体黑漆,杯身外绘有凤鸟纹与云气纹,长曳飘逸,纹饰华丽。
她的父亲在京中任职,位同首辅,她是见过好东西的。但不想,这里的物事竟是自己的十倍不止。
高月自然不知道她目光炯炯是为了什么,这些物什,对她来说确实只是寻常,并不曾想过有什么稀罕之处。
倒是夏如苏身边的侍女抱着的琴,有些眼熟。她不免多看了两眼。
夏如苏回过神来,解释道:“如苏听闻表嫂在闺中时便喜欢弹琴,特将此琴拿来相赠。”
“此琴虽不名贵,但胜在精巧别致,希望表嫂不要嫌弃。”
高月接过一看,更觉眼熟。
这琴身墨黑,其上泛着隐约的苔绿色,琴弦用蚕丝制成。
当年在宫中,夏如苏就曾以此琴相赠于她,没想到如今,兜兜转转还是送到了她手上。
“难为你有心。”高月语气轻快,几杯酒下肚,此时面色已泛起微微的绯红。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两个人一言一语地说着话,弹的古谱新辞一首接着一首。
高月时不时地往外头瞥去,即使夏如苏有意拜别,也要强撑着尴尬,将她强留。
直到日暮渐欲西沉,终于瞥见了从外头回来的纪行之。
纪行之就是烦她总是约夏如苏回来,才在休沐时,约了叶陵等人,到郊外的谷裕山上打猎。
此时满载而归,他背着手大步流星地走回来。
经过房前时还退了几步,歪着身子往里瞥,看见夏如苏坐在里头言笑晏晏,便低着头要躲过去,不想被高月撞了个正着。
“纪行之!”高月叫住了他。
他一停,身后的成双没头没脑地便撞到了纪行之的背上,手里提着的野鸡、野兔差点掉下来。
“你看谁来了?”高月继续说道。
见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