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质清晰可见,色红如血,是难得的上好血珀。
血珀多产自凉州,质地这样上乘又这么完整的,他从前只在一人身上见过。
如此想着,高邗越来越觉得这司南佩眼熟,将那珀体往屋檐的灯下一照,果然看见里头“藏”着一只短尾蝎。他心中一颤。
四十年前,一群出身凉州的少年怀揣着理想,为了家族和荣耀踏上入京的征程,历经万难,将先帝扶持上帝位。
四十年过去了,刀光剑影、激荡岁月,有的人荣华富贵,有的人却一聚枯骨。
高邗沉敛一口气,凝视着室内激烈抵抗的少年。
他老了,不再是意气风发、笑傲江湖的青年人。岁月如流,不想今日还能得见故人之物,实在叫他感慨万千。
“都住手。”高邗突然叫停了侍卫的进攻,拿着那血珀司南佩,向纪行之问道:“这可是你的东西?”
纪行之一怔,才发觉自己的贴身之物落入他的手中,忙脱身去夺,却被张肃横着刀拦在了中间,只得悻悻地答道:“家父遗物!”
高邗此时方细瞧他的眉眼,即便因为刀剑之争而溅了许多血渍在脸上,但仍能透过那双眼睛穿透岁月看见故人的影子。
“这司南佩上刻着叶姓,你不是姓纪吗?”高邗问道。
“侯爷,他的亲生父母在十年前那场旱灾死去。他被富商纪明收为义子后,就改姓了纪。”张恒在旁边解释道。
高邗低着头沉思了片刻,忽然放开声一笑,松口放他走了。
场上的众人皆错愕地愣住了,纪行之也感到讶异,多嘴问了一句:“莫非侯爷,认识家父?”
高邗摇头,将那司南佩掷回给他,便道:“你既有情有义,我便将小女许配于你,如何?”
这时,连一向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张恒都感到惊诧万分。
但纪行之已经顾不上这许多,他现在疲乏,急于脱身,便匆匆回过高邗,退身离去。
柴房内的高月没等来纪行之的死讯,却等来了婚讯,万分不解。
她拉着高邗的衣袖,难以置信地质问缘由。
高邗看她一时一个样,同样不解,厉声道:“你在洛茗轩里与他私会让人瞧见,外头现在传得绘声绘色,你可知道?”
“我原本还信你护你,特意拿了落胎药过来,替你遮掩此事,你却在这里郎情妾意、四目相对,阖府上下现在谁人不知?我既已决定成全你,你不偷着乐,又有什么要说?”
一席话说得高月无言以对。
“既然做出这样的选择,便一担到底,这才是我高邗的女儿。”
她始料未及,不愿才出狼窝又入虎穴,但似乎一切皆如父亲所言,她的任何理由在他看来都站不住脚。
为什么父亲不杀了纪行之?。
高月找张肃细细问了一番。张肃将当晚的情形一一告诉了她。高月回想前世,并不知这玉佩有什么古怪。
难道是这小子的身世另有隐情?但现在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嫁。
她要逃!
再也不能像前世那样优柔寡断了。
只要此次躲过了风头,等所有的事都尘埃落定,再回来谢罪,想必父亲也不会拿她怎样。
次日深夜。霁月居内,两个丫头早已将金银细软和换洗衣物收拾好,从霁月居后的一个隐蔽角门而出。
由于计划匆忙,行程隐蔽,三人皆不会骑马,只得左手拉右手,踉踉跄跄地步行。
从侯府后巷出来,巷道里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可怖。
浸云抬头望去,月圆如盘,清冷月光落在空空荡荡的街道上,显出几分苍凉和冷清。她不禁裹紧了双臂,紧紧挨着高月。
三个人你挽着我的手、我牵着你的臂,走出了一百余米,忽然听见夜里的野猫叫唤了一声,吓得连连退了几步,几乎要挤到了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