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二十五年冬,帝京大雪。
巍峨的南宫城肃立在一片白色的荒芜中。长秋宫外,扫雪的宫人缩着脖子,看着昏沉的天色。茫茫大雪,越下越紧。
“娘娘可还跪着?”
“已跪大半日了。”
是日,高氏一族举家被抄,男的上了刑场,女的为奴为娼。
宫人带来了箫桓的诏令,其上写着:“帝诏:慈镇北大将军高邗,勾连外寇,叛国求荣。今查实,赐死,诛其族。”
大成的皇后,宫中最后一个高氏之女,正面朝北方泣跪。她穿着单薄的孝服,披发脱簪,在凛冽的风雪中,看着北方的宫墙,纹丝不动。
天渐黑了。一个高大的人影推开了长秋宫的大门。高月抬眸,看见来人身披寒气。
是萧桓的犬牙纪行之。
他从风雪中走进来,低着头,脚步沉闷。身后跟着的宦官手里端着托盘,其上放着匕首、白绫和毒酒。
“娘娘,圣上问你,可还有言相托?”他问。
高月默然地看了一眼殿外,皑皑白雪、干干净净。
都死绝了,还有什么好说。她摇了摇头,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接过那个装着鸠毒的漆耳杯,一饮而尽。
“阿娘,我睡了。”她呢喃道。
她真的好累了。
自仰承皇太后慈谕,成了萧桓的结发之妻起,她就夹在皇权与外戚之间,活得像个提线木偶。
她体谅箫桓身为帝王的不易。自他掌权后,无论他如何防她、冷落她,她都坚定地信任他,以为那不过是他平衡前朝后宫的权宜之计。
直到他册封夏氏为贵妃,大肆庆祝他们的长子生辰满月时,她才幡然醒悟。
他喜得贵子,普天同庆,她却被困足在长秋宫里,被忧郁和病痛折磨着,再也没有了生育的能力。
明明她怀孕时,他也曾整夜抱着她,热切而亢奋地给他们的孩子取名字。
“启,开也。晨见东方为启明,寓意希望与昌盛。以后咱们的儿子就唤做启可好?”
但现在,这个名字却给了夏氏的儿子。高月的孩子胎死腹中,她的儿子却被立为了太子。
“咳…咳…”她感到身上有无数的虫蚁在爬,它们撕咬她的五脏六腑。半响,她吐出几口鲜血。
抬头看见,姓纪的立在她的身侧。他展着斗篷,给她挡了些许风雪。
都是快死的人了,何需在意这点寒风。她忍着鸩毒的剧烈疼痛,拿起匕首,割下了一缕青丝。
“断发为祭。唯愿,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她终于闭上了眼睛,疼痛使她缩成小小的一团,如同蚍蜉落入茫茫大海之中。
……
“陛下,皇后娘娘殁了。”甘泉宫内,宦官向箫桓说道。
“有何嘱托?”他回过身来,看到宦官带回的一缕黑发,恍然一怔。
宦官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说出了那八个字:“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箫桓颔首,遥望殿外的鹅毛大雪。世界突然变得空空荡荡,一片寂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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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乌鸦落在平阳侯府的高墙上。
祭台上点着香,巫师身着黑袍,摇铃踱走。
屋里,披发的女子坐在地上,听着外头鬼魅低语般的撞铃声,沉默无言。
今天这场“驱邪”的法事,专是为她而施。
“听说了吗?平阳侯府撞鬼,高家长女中邪了。”
无论里头外头,所有人都煞有介事地这样传。
一周前的午后,蓝天上没有一片行云,只有闪耀的阳光落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上。
她从午睡中醒来,便失了心志。
她说,她是从那座炼狱般的宫城里爬回来的。
她说,她喝下了一杯毒酒,死在了白雪皑皑之中。
“诗云,侯爷吩咐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