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找着,边轻声低喃:“这次只是需要确定豺狼究竟是不是沙丘后面的那些,不需要动武对抗,只要把它们引出来就好,应该不会有伤亡……”
正当她要去拿笔时,忽然被宴离淮按住了手腕,“你体内的余毒还未彻底清除,就算自幼练武,体内有药血,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叶星一转头,但见宴离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身上的血衣全脱了,只穿了条黑色长裤,宽阔的肩膀和紧窄的腰线猝不及防撞进叶星的瞳底。
宴离淮全然没发现叶星复杂微妙的目光,只把那些笔都收了起来,尽数扔进了装废纸的木娄里,嘴上还不忘道:
“什么事总不能都赶一天去做,又不是活不到明天了。你们中原有句古话没听过吗,欲速则不达。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
叶星维持着侧腰靠在桌沿边的姿势,眼皮突突直跳,连宴离淮说了什么都没太听清,在宴离淮俯身靠近自己的时候,身体本能地警惕性后仰。
宴离淮拿走放在她身后的最后一支笔,当着她的面,“咔嚓”一声掰断,然后扔进了木娄里,“你才刚从鬼门关里回来,又想一脚踏进去?”
叶星视线缓缓下移,宴离淮肤色本就比中原人要稍深一些,但见他精悍虬实的胸膛上有数道大大小小早已愈合的狰狞伤疤,而肋骨处赫然有块巴掌大的泛青印记。
那是叶星刚刚踹他时造成的。
叶星又不易察觉地向后仰了几分,垂在身侧的手因感知危险的神经忽然紧绷,而无意识地微微攥拳,“有话好好说,脱衣服干什么?”
宴离淮抬了抬搭着玄衣的胳膊上,道:“洗澡啊,我受不了身上一股血味。”
叶星微微一怔,脑中倏地闪过年少时那些记忆碎片。
她是知道宴离淮讨厌血腥味的。
叶星还记得,年少时他们每天都要去练武场比武,每当深夜结束后,宴离淮往往是跑的最快的那个,只不过别人奔向的是饭堂,他奔向的是澡堂。
这倒也不是什么洁癖矫情,而是闻血腥味太久,他的身体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不适症状。
叶星隐约记得八九岁那年,她在深山猎回了一只野鹿,带回来时那鹿血已经流了满身。宴离淮过来好奇一看,结果直接当场昏了过去。
自那之后,他无端发烧了两天两夜才勉强能从床上爬起来。
没人知道这病因何而来,自然也没什么解决之法。
不过随着宴离淮长大,这种症状已经明显减轻,甚至对身体造成不了什么太大影响。而如今两人已经决裂多年,叶星早就忘了这茬。
叶星扶额摆手,“……你去吧。”
“你身上的伤口都已经止血了,刚刚的药针上也有麻痹痛觉的药,还能再坚持一会。我等会再来帮你处理伤口余毒。”
叶星瞥了一眼木娄里的断笔,想起两人生命被捆绑在一起的事,点点头。
宴离淮想到了什么,转身从衣柜里又取了件没穿过的黑衣,丢给叶星,示意她暂且当被子盖,“你先在这睡一觉吧。那些乱七八糟的计划睡醒了再说。”
叶星应了一声。
宴离淮掀开白纱帘向外走去,后背无数道已经愈合的鞭痕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喂。”
宴离淮转头。
叶星站在窗边,单手抱着玄衣,一道日光穿透层层浓云倾照而至,在她身上投下一层寂静清淡的光影。
“……谢了。”叶星轻声道。
宴离淮摆了摆手转身,“不用谢。”
宴离淮走后,叶星扯了把椅子在窗边坐下,身体放松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滚滚飘荡的浓云,任由思绪放空神游。
恍恍惚惚间,她仿佛又再次回到了那间地牢。潮湿阴暗的环境中飘荡着浓烈刺鼻的血腥,被绑在刑架上的少年微微抬头看着她,眼底闪烁着不以为意地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