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照在雪地里,雪地里走过车辇,车辇里细炭闪着红火。
寂静中,昏暗里,姜佩兮看着周朔,她在等他的回答。
目光一点点掠过他的面容,周朔的样貌不出色,只是看着沉静温厚。在美人成堆的世家里,他的相貌实在是寡淡普通。
他思考事情总很细致周到,姜佩兮静静等着。
周朔思考过于沉浸时脸上没有表情,便显得不可亲近。
月光不时透过车帘落进来,他的脸落在月光下一明一暗。
等再过几年,整个世家都会夸赞他谦和从容、有礼有节。但姜佩兮不想再像上辈子那样,妄图改善他们夫妻关系。她已经知道,无论怎么做,都是徒劳。
再等等,无论他此刻是要渡口还是不要,姜佩兮都能摆出交易的条件。
他们此刻还没有闹翻,很多东西都能慢慢谈。
周朔的声音有些沙哑:“渡口……”
姜佩兮听到他的声音便想着,他在雪地跪了那么久,嗓子是该不舒服了,不知道会不会和上辈子一样发热。
“周氏该拿什么换取渡口?”
周朔的坦白直接,让姜佩兮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见姜郡君不发一言,周朔再度开口:“渡口给周氏,那佩兮你想要什么呢?”
“我想和……”
和离,我想与你和离。
明明心里清楚知道要什么,但姜佩兮却一下卡住,简单的两个字突然说不出口。
为什么,会说不出来?
一瞬间,姜佩兮想到和娘家已经破碎的亲情,又想到肚子里的孩子。
肚子里的孩子……
周朔对这个孩子算不上喜欢,又或者说他是没有喜欢的东西。但不可否认,他很尽责,他是姜佩兮见过最尽责的父亲。
他会关注孩子的喜好,会关心孩子和同伴的相处,会筹谋孩子的未来。
孩子出生后的半年里,姜佩兮没抱过孩子。
周朔听乳娘说,妇人若是月子里劳累了,会落下一辈子的病根。
他便不给她任何操劳的机会,甚至半年都没让她抱孩子。
她兴致来的时候,周朔会把孩子放她身旁,让她逗。
孩子哭闹了,他就会抱到一边哄。
姜佩兮嫌孩子哭闹吵时,他就把孩子抱远了哄,哄好了再放回来。
他不会去分辨孩子哪里像谁,也不会絮絮叨叨逗孩子说话,他只是安静着做事。
她喝多了酒,发脾气说想回家,他就连夜带她回江陵。
姜佩兮知道他是拘守礼法的人,知道他对规矩的执念,也知道私自前往江陵的违礼荒谬。
其实那晚……
她只是想发脾气而已,她就是故意闹脾气想让周朔难堪。但他居然立刻就带她回江陵了。
他作为丈夫也是尽责的。
或许他本身就是很尽责的人,无论什么角色都扮演得很好。
上辈子周兴月暴亡后,建兴大乱,周氏的旁支联合其他世家预谋推翻主家。
周兴月就一个八岁的儿子,她死的突然什么也没留下,什么也没安排。
聪明人早就跑了,迟钝的只能投诚,要脸面的只作壁上观。
只有周朔,蠢得出人意料。
没心腹权势、没暗线私军,东拼西凑就攒出十几个护院的他,居然敢和有万人兵马的旁支叫板。
那时院外嘈杂喧闹,火光四起,院里的仆役们也四散逃窜。
周朔不是不自知的人,相反,他很清楚自己赢不了。
他说:“佩兮你是姜氏郡君,他们会顾及江陵,不会对你动手。”
他告诉她,他那些地契铺子私产的位置。
他想得通透,甚至于通透过了头。
“我出生低,佩兮日后无论看上谁,都会比我好。”
“我死后,你就带善儿离开建兴,再也不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