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你的东西。”
病友骂骂咧咧地出去了。林春水握着已经跳出付款码的手机,愣愣地坐在病床边。
病房的门半开着,斜对面是护士工作台,可以看到沈时和正在附近走来走去,有时和护士说话,有时又打电话,用很快的语速交代着什么事情。
她看着他忙上忙下,镇定自若地处理这些鸡飞狗跳的事情,不由得恍惚想起很多年前,她推开家门,看到满地碎片中正互相想要掐死对方的父母,沈时和也是这样突然出现,把她从一片混乱和狼藉中带走,带去平静和快乐的地方。
好像是感受到了林春水的视线,沈时和忽然转头,与她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快步朝林春水走过来。
走进病房后,沈时和轻轻带关了门。房间里一下变得很安静,可以听到韩娟粗重的呼吸声。
沈时和的声音放得很轻,但很清晰。“隔壁床的病人已经调到其他病房了,等过几天单人病房空出来了,就让阿姨搬进去。”
林春水垂下眼说了谢谢,过了会儿又慢吞吞地说:“其实你不用管的。给钱就好了。”
林春水也是花了好些时间才懂得,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便宜的东西。
钱就是钱,用钱解决的事情最干脆,结账就可以拍屁股走人,不再需要额外支出。但一旦动用了钱以外的东西,势必就要扯上人情、关系、道义,这些都比钱贵多了,还不一定能一次性偿清。
就像她当年没有还沈时和的小恩小惠,后来就赔了很多不必要的感情进去,非常得不偿失。
但沈时和没有理会林春水的歪理。他的表情比昨天沉郁很多,都有点不像他了。
“阿姨……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
林春水移开眼神,避重就轻地回答:“摔的。”
沈时和又问:“还能恢复吗?”
林春水想了想,说:“如果复健做得好的话,自主使用轮椅应该没有问题。但站立应该是不行了。”
“阿姨打……生气,是因为复健不顺利?”
林春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她受伤后比较难以信任别人。”
沈时和听了,又露出了昨天在车上抓着她的手不放时的表情,让林春水觉得他接下来的这个问题似乎问得很艰难。“什么时候的事?”
林春水含糊地回答:“几年前。”
沈时和沉着脸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因为沈母早逝的关系,沈时和对母亲这个词向来有些柔情,容易被触动。林春水想了想,又安慰沈时和:“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刚送来医院的时候医生还下过病危通知单。”
但沈时和似乎并没有被林春水安慰到。他的唇紧紧抿着,看向韩娟睡着的病床,过了会儿才说:“明天。明天就换到单人病房去。”
沈时和说的换病房最后变成了换医院。
林春水没有反对,在这种事情上沈时和颇为强势,推拉只会让他的姿态变得没那么礼貌,但并不会改变最终结果。
这天晚上,林春水发现了五年不见的沈时和身上出现的第一个变化。当她试着争取自己支付转院后的费用时,沈时和没有出于对她的尊重,像以前那样体贴地照顾她的自尊心,坚持不要林春水再管费用这件事。
他强调:“是我想付。”
他把我字说得很重,好像这样就可以把林春水占他便宜这件事情说得光彩一点,变成是他的一厢情愿。
林春水觉得自己也变了,因为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坚持,轻易就收下了沈时和给的好处。
沈时和这才好像情绪好了一点。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们没有再在医院里停留,沈时和带林春水去吃了顿饭,又开车送她回去。
停车后,沈时和跟林春水一起下车,又陪她走到她住的房间的楼下,在分别的前一刻,用很自然的语气问林春水:“我们吃饭改到哪天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