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二叔瘫了之后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感知缺乏,听觉和嗅觉竟然比往常灵敏许多,他坐在墙角的阴凉里隐隐约约地把灶厨里的说话声听了七七八八。他当时什么都没说, 等饭后回自己家了, 他私下把话透露给老娘。
齐阿奶坐在屋里思量许久, 佝着腰去找海珠。
海珠正在屋里忙活, 之前陆陆续续捞回来的海星晒干了,攒了一盒子,她用锥子钻了窟窿串上绳打算挂在石墙上。听到有脚步声进来, 她一回头就见齐阿奶老眼含泪地扫视着屋里的边边角角。
海珠没出声打扰她, 她继续往墙上挂海星,齐阿奶也没说话, 她在大儿子生前经常坐的地方安静地回忆。
最后一颗海星固定好,海珠从桌上蹦下地, 她走到门口往墙上看, 拍拍手上的灰问:“想我爹了?”
“想他做什么, 狠心的东西。”齐阿奶话里还带着气, “他眼睛一闭省心了,留我们祖孙俩给他收拾烂摊子,尤其是你,小小年纪就受苦,自己还是个孩子就给弟妹当起了爹娘。”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海珠捻了捻指尖, 背靠着夕阳坐在门槛上屈起膝,祖孙俩隔着三步远的距离面对面坐着, 她含着笑说:“我不觉得是受苦,冬珠和风平都大了,不怎么要我照顾, 我们姐弟三个是相互陪伴,他们依靠我,我也依靠他们。”这个家离不了她,她也离不开冬珠和风平,她在弟弟妹妹身上找到认同和被需要的感觉,不然她可能在腿伤好了就出海找个无人岛独自漂泊去了。
她年纪小不懂婚嫁上的弯弯绕绕,世人都道丧母长姐不能娶,一是没娘教性子怪,二是会贴补娘家。海珠她娘虽然还活着,但改嫁了就离了家,她一个人拖着两个小姐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会受婆家挑拣。不过这些话齐阿奶没跟海珠说,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晌午你跟金花在灶房里说的话被你二叔听到了,他回去了让我来问问你,是不是他听岔了。”齐阿奶问,“你魏婶儿有意让你到她家去做媳妇?”
海珠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有些不耐烦,“我拒绝了,我才十四谈什么嫁不嫁人,奶你别说了,挺烦人的。”
“金花跟海顺都是好人,对你们姐弟三个的好也是真心的……”
“那也不能把我搭进去。”海珠来气了,“魏婶儿跟郑叔待我们好我知道,我也知恩,往后寻到机会我报答回去就是了。”
“我还没说完你这丫头急什么?我又没有勉强你嫁人。”齐阿奶拍腿,“你给我坐下,我过来问问就是怕你不愿意再怨怪了她,好肉都想往自己碗里扒,谁都有私心,你可别因为她的小心思就对人生了怨气。”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非得兜个大圈子。”海珠无语,“你放心吧,我没钻牛角尖,没怨怪我魏婶儿。”
齐阿奶瞪她一眼,起身就要回去,走前再嘱咐一句:“就是自家人也有怀揣私心的时候,没有十成十的好,你在外面交友也要留有防备心,别被人算计了。”
“知道了——”海珠拖着嗓子说话,她关了门跟着老阿奶前后脚出去,提上桶拿上网兜要撑船出海。
“太阳都快下山了你还出海?再有一会儿就该做饭了。”齐阿奶站河边说。
“我下海游两圈,奶你回去吧。”
铁锚抛上船,海珠拿着船橹往岸上一撑,船顺着劲儿滑了出去。
搂柴回来的妇人看到她招呼道:“这么晚了还出海?”
“去撒两网就回来,不耽误事。”
海面上飘着一艘船,海珠远远的看一眼调□□帆朝反方向去,离了人的视线,她动作利索地跳进海里,像条细长的鱼悠闲的在水下游荡。
鱼有鱼道,虾有虾道,不进食的时候它们平和的在海里共处,各自快活地畅游。海珠先是跟在一群小鱼后面毫无方向地追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钻出水面晃一圈。再钻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