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九年,五月。
都城里发生了件稀奇事,街头巷尾的人都在议论纷纷:有个齐王府的逃奴竟然携了诸多罪证,敲响登闻鼓鸣冤,要求齐王府的贵人们赎罪,甚至一命换一命!
那逃奴好看的很。
有小道消息传那人实际是当年阮府出了名艳冠京城的阮秋,婚后勾搭上了齐王世子便托词病故,改名换姓进了王府,享受锦衣玉食的富贵,时间久了,心也大了。
最近世子在议亲,许是那阮秋人心不足蛇吞象地想独占世子不成,便发恨要毁了齐王府,一不做二不休地去告御状。
更是有齐王府的下人们说漏了嘴:齐王世子听闻此事后竟急怒攻心地气晕了过去,三五日都没醒。
那般光风霁月不染尘埃的人啊!怎会想到宠侍的心思能险恶至此?世子连骑马射箭都不在话下的硬朗身体,都撑不住身边人背叛的事。
“袁方,你怎么看?”
套着棕褂子的镖师一口喝完热腾腾的茶水,激出舒畅的热汗后,瞪大了眼睛想听旁边那个子承父业的好友有何高见。
好友还套着薄袄,似是畏寒将脖子缩了一半,看起来倒也正常,毕竟仵作这一行当容易沾染阴气。
“不怎么看。”
袁方摇摇头不多言语,他是个不入流的小官,但也体会到了官场中官官相护的风气。
何况那疑似逃奴的青年还是状告齐王府!当今皇后娘娘的娘家,还能让你一草芥般的人给告倒了?这不是在指着皇帝的鼻子骂他识人不明吗。
可惜了,那些证据确凿的罪证……
他想起前几日夜里值守府衙偶然惊醒,发现隔壁的上官正和一面白无须的老者烧毁什么东西。夜色太深,他只看到铜盆里半本沾了污痕的册子,隐隐约约有个“账”字。
兴许……就是在烧毁被献上的王府账册也未可知。毕竟上官是都城的大理寺丞,掌管这件案子。
袁方压下心底的诸多思绪,默默叹气,和好友碰了杯酒,一切尽在不言中。
*
皇宫大内。
凤仪宫,主殿。
斑斓秀丽的夕阳映照在殿顶的片片明黄琉璃瓦上,反射出万道纷繁光芒,衬得灯火通明的殿内更加华贵。
一身曳地金丝银线凤裳的女子正恨铁不成钢地自责跪在皇帝脚边,云鬓只简单簪着根羊脂玉鎏金凤簪,朴素得很,更衬出女子牡丹般雍容华贵的气质。
“陛下,都是臣妾教导无方,才让哥哥和嫂子做出了这等糊涂事!”
“您一定要重重得罚他们,不然,臣妾不知胆大妄为的哥哥一直顺风顺水下去,还会做出什么事!”
女子正气凛然,毫不偏袒自己娘家人。
“梓潼别气,快快起身,错的又不是你,不值当如此折辱自己。”
“事情都过去了,休要再提。”
皇帝爱怜地将突然请罪跪地的皇后拉起来,纡尊降贵地揉着皇后那华美裙袍下的膝盖,原本心中被迫掩盖齐王府丑事的不满都散去了。
“陛下,还好有您,”皇后双眸隐隐泪光,荣幸至极地慨叹:“有您如此爱护,臣妾此生无憾!”
“说什么此生?梓潼要和我白头偕老。”
“遵命,陛下。”
皇后促狭地眨眼轻笑,放下了心底的大石,只要皇帝的心还没变,齐王府又没干预谋造反的事,那么天便塌不下来!
只是……什么时候能有个孩子?
实在不行,只能考虑过继一事了。
还有子清,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堂堂世子竟然能被一贱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差点坏了身子还波及王府……
等这事风声过去,便令子清亲手斩断情丝,解决那心尖刺。
*
都城里有人欢喜有人忧愁,而在都城百里外的原名黑风寨、现更名为天下寨的土匪寨子里,却是一片肃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