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阳光下本就有黑色影子,那些挥之不去的痛苦噩梦,只要你勇敢站在光下,即便如影随形,即便跟着一辈子,它也只会被你踩在脚下。
楚纤歌,那个黑暗的影子也是你。
院子里打扫的侍从离开后,赵嬷嬷也去厨房准备早膳,碧玉望着月牙门外伫立的侍卫呆呆出神。
突然,身后的房间传出楚纤歌久违的声音,“来人,床褥脏了,换新的进来。”
碧玉身子一僵,外头的侍卫也猛地站直身子。
公主以前从不理会这些琐事,可这声音的确是公主!虽苍白沙哑,但口吻是清冷高傲的。
碧玉半死不活的心脏在胸腔跳动个不停,她却没法儿支配双腿,甚至连转个身都做不到。
等不到回应,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像沉睡千年的宫殿,清风和阳光好久才驱散里头沉重的悲伤,碧玉僵硬地转过头,对上楚纤歌沉静却轻微发抖的眼眸。
公主散着发,着一身金线凤羽红裙,消瘦的面容带着苍白病气,她下颚微扬,迎着光抬头的模样,一如从前策马扬鞭的楚纤歌。
“公、公主···”碧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满眼泪光,唇角咧着笑。
外头的侍卫齐刷刷俯首跪地,整齐划一的声音让整个公主府都活了起来,“参见长公主殿下!”
树上忙碌的鸟儿都识相地闭了嘴,海棠花垂得更低了,仿佛万物都向她俯首。
楚纤歌淡淡扫过众人,目光最后落在碧玉身上,“伺候本公主梳洗。”
碧玉也跟着她活了,忙不迭应承,“奴婢领命。”
管家第一时间派人去给方荨送信,奈何方荨在地牢见阿奴使,不准任何人打扰。
公主府的地牢有些日子没接待贵客了。
大热天想在水牢凉快是不可能的,阿奴使头顶高处有个一人宽的窗户,日头毒的时候照进来,只需小半个时辰就能晒得你找不着东西南北。
他被关在很低很低的铁笼里,只能弯腰蹲着,趴下也没法儿伸直四肢,更何况这么窄小的笼子里还有蛇王蛇后陪着他。
一众小蛇毒蝎唯蛇王是从,所以阿奴使只能蹲在角落,大部分宽敞的位置是蛇王的。
离奇的是,他竟不觉难熬。
盯着蛇王一整天发呆,时而露出崇敬的眼神,时而喃喃自语。
方荨身上的银铃随着脚步发出轻快的声响,像魔咒唤醒阿奴使,他艰难地抬起头,看清方荨的脸时,冰蓝色的眸子山崩地裂般颤动起来。
“你是天神的儿子?”
当时在战场上看到方荨奔着楚纤歌而来,他就确定这是天神的儿子。
他和她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但他脸上没有天神高高在上的冷漠,也没有她居高临下让自己回家时的霸道杀气。
方荨好像知道为什么他看自己的眼神那么奇怪。
他所谓的天神指得应该是自己母亲。
听兄长说,他们小的时候,蛮夷很凶残,常常掳走边界上的女子,南诏苦于没有兵力对抗只能忍气吞声。
后来母亲看不下去,驱使长蛇出境,一人一蛇追赶蛮夷上万兵马,从那以后蛮夷只敢小打小闹。
方荨冷冷看着他,“知道我为什么留着你一条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