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在逃避一点——他到这里追寻母亲的痕迹,与其说是好奇心驱使,不如说是愧疚心使然,自己终究还是要违背母亲的意愿——平平凡凡过一生、不追名逐利,心中不免有些惶惶然,觉得母亲那慈爱的目光和柔善的言语一直萦绕耳旁,唯有来这里进行心灵救赎。
虽然母亲从来不对他诉说以往的旧事,也从来没有抱怨带着他逃亡的那段艰难日子,但他能在母亲深如古井的的眼眸里读懂里面的幽思,那是一种没有丝毫感情的幽思,一种真正绝望的幽思。
眼前,他仿佛又浮起了小时候和母亲聊天的一幕:
“妈妈,天宫远不远?”
“不远。”
“为什么呀?”
“因为有你的地方,那里就是天宫。”
“嘻嘻,那我不就是玉皇大帝了?是不是很厉害呀?”
“当然,小七是天下最厉害的人。”
“妈妈,您错了,玉皇大帝不厉害,他会被您跟我讲的那个使棍的小猴子欺负。”
“那你想成为谁呀?”
“我想成为如来佛祖,他一个手掌就把那小猴子压到山下去了,多好呀!”
“只要你想,你就是佛祖。”
“妈妈,佛祖是什么颜色的?是跟半山腰那棵小樱桃一样颜色吗?”
“佛祖是蓝的,就像海一样蓝,一样深,一样忧郁。”
“那佛祖在哪?”
“就在你的心,你的心就是佛祖。”
“我的心是蓝色的呀?不对,我听老爷子讲,心是红色的才对。”
“傻孩子,心有我佛,我佛即心,佛本就空空蒙蒙,缥缈虚幻,彷佛根本不存在,又彷佛到处都在,懂吗?”
“不懂。”
“你长大以后,就会懂了。”
“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向月亮阿姨那样,在黑暗中点亮自己家的灯,照亮整座云浮山。太阳公公下山后,周围变得好黑好黑,我都看不见了,就不能玩了。”
“只要你想,你就能照亮整个世界,在黑暗中带给这个世界一片光明。”
“我真的能行吗?”
“能。”
“嘻嘻,太好了,那样我就能在晚上和丫头玩了。”
“小七,当你成为了月亮,就没有时间和小衿玩了。”
“啊?为什么呀?”
“因为你要到处走的,你看看天上的月亮阿姨,她要到处去,才能将亮光照到其他黑暗的地方的。”
“不要,我就照亮云浮山就好了,我要和丫头玩。”
“那不是你想不要就能不要的,很多时候身不由己的,懂吗?”
“不懂。”
“你长大以后,就会懂了。”
“那我会成为佛祖吗?”
“会。”
“什么时候?”
“当你想成为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
“妈妈也不知道,终有一天你自己会知道的。妈妈只想你快快乐乐成长,开开心心生活,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
“小七,记住,有你的地方,妈妈才会觉得在天宫,你是妈妈心中最了不起的人。”
“记住了。”
“来,亲妈妈一下。”
“不要。”
“你不乖了。”
“我要亲两下,嘻嘻。”
……
——————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站在痛苦之外,规劝受苦的人,是件很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