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梁渠生二十岁,如今四十年已过,他已经六十岁了。
齐鸣珂再一次去码头接他,穿的还是当年送他走时那身嫩绿色的旗袍。
她就这么站在挤满了人的码头上,撑着一把遮阳伞,静静的等着他出现在眼前。
很神奇,她一眼便将他认出来了,他默契的穿上了那身她送给他的西服,胸前还别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人群里很是显眼。
齐鸣珂看着那个四处张望的身影,忽然热泪盈眶,她还是能从他身上寻到少年的影子,尽管如今的他已是一个满头白发,佝偻着背的寻常人。
梁渠生看到她时,她就站在人群后面,不错眼的看着他,海风呼啸,她的披肩被风吹得鼓起,见他看过来,她还是如当年一般,抬起一只白皙手臂,冲着他轻轻晃了晃。
他便不住的笑起来,拼尽全力朝她奔去。
可他如今已不是少年了,双腿年轻时受了伤,中年便拄起了拐杖,背也渐渐挺不直了。再也不能奔向她,只能缓缓的,小心翼翼的朝她走过去。
离得近了,梁渠生反倒有些不敢过去,齐鸣珂见他停住了脚步,便朝着他径直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了,渠生。”她笑着问好。
“好久不见,大小姐。”梁渠生苦涩道。
齐鸣珂欲搀扶他的手顿了一下,便又缩了回去,笑意也敛去了几分。
“好多年没人这么叫过我了,不太习惯。”她笑着将碎发别到耳后,“现在大家都喊我鸣珂,我挺喜欢他们这么喊我的,不是齐大小姐,也不是齐鸣珂,只是鸣珂。”
齐家好多年前便举家迁去了国外,如今早已没什么人知道这个曾经称霸一方的家族,也没人知道齐鸣珂这个普通的家庭教师,曾经是多么高不可攀的存在。
梁渠生嗫喏许久,还是没能喊出口,于是在齐鸣珂期待的眼神下,他喊了她一声,“齐小姐。”
看着她渐渐黯淡的眼神,梁渠生险些转身逃跑,一个少年朝着他们跑了过来,边跑嘴里还边喊着,“爷爷!”
他很是娴熟的搀住梁渠生,嘴里数落着,“爷爷,不是让您站在那里等我吗?怎么自己走过来了,您不能走那么多路的,到时候回去了奶奶又会怪我没有照顾好您。”
梁渠生有些尴尬的对着齐鸣珂笑了笑,拍拍少年的胳膊,又指了指面前的齐鸣珂“快打招呼,这是爷爷在这里的好朋友,你该叫声齐奶奶。”
“齐奶奶好。”少年笑着问好,简直跟当年的梁渠生一模一样。
齐鸣珂不知该心痛还是该庆幸,庆幸他这些年不是孤身一人流浪在外,庆幸他在这世上还留有一丝血脉。
但他没有守住他们的誓言,临别前说好的也都没能再兑现了。
“好。”她笑着问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梁绪。”少年解释道,“爷爷给我取的,绪是开头的意思,希望我能永远思路清晰,记得有始有终,为何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