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的火车包厢里,大卫·哈维正坐在窗户边欣赏着铁路沿线的风景,拂面而来的风吹去了浑身的燥热。
参加完北京的学术活动和演讲后,在过去的一个多星期里,他从北向南,依次到访了南开、山大、复旦等几所大学,期间又不辞辛苦地考察了沿途的经济社会环境。
此次来华,除了学术交流和讲学外,考察同样是他的重要目的。
作为世界上唯二的社会主义大国,苏、中两国都处于一个激烈变革的时期,这些天虽然只是走马观花地随走随看,但见微知著,他隐约察觉到,中国的改革似乎进入了瓶颈期。
他没有去过苏联,不过从不同渠道获取的信息来看,苏联的变革似乎更加激进,而中国的改革相对来说比较谨慎和温和。
这时,火车驶过一座桥,桥下是一条比较浅的河流,因为今年夏季干旱,中间一段河床露出了一簇簇鹅卵石。
看着那些鹅卵石,哈维突然想起了“摸着石头过河”这句话。
从北大演讲结束后,他跟傅松就一直在辩论,辩论的内容就是关于他在演讲时提出的“中国没有任何特殊性”这一观点。
傅松并不赞同他的这个观点,认为中国的改革是一项开创性的、没有历史经验可供参考的伟大事业,是在“摸着石头过河”……
摸着石头过河,哈维觉得这句话非常有趣,既通俗易懂,又充满了哲理,但这并不妨碍他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
中国的改革也好,开放也罢,都是一种形而下学,而他所运用的《资本论》理论却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形而上学。
在他看来,只要中国没有超越资本主义发展阶段,无论如何改革,如何开放,都无法打破资本主义运行的桎梏和规律,根本逃不过经济危机、金融危机、剥削与被剥削、资本的贪婪和人性的丑恶、城市问题、环境问题等问题……
“哈韦先生,在想什么呢?”
哈维回过神来,抬头笑道:“哦,格伦,你醒了?我刚才在思考下一次该如何说服你,哈哈。“
傅松不由苦笑,在他对面坐下,道:“哈韦先生,在辩论这一领域,我永远不是你的对手。”
回想起这一路的辩论,每一次都以他的哑口无言而告终,傅松现在不服都不行。
哈维摇摇头道:“格伦,我知道你还不服气,认为你只是输在辩论的技巧上,但实际上,你选择了错误的观点和道路,无论你的辩论技巧多娴熟,最终的结果是注定的。”
傅松默然不语,尽管不愿承认,但他内心深处其实已经接受了哈维的论点。
如果不是两世为人,他扪心自问,或许有勇气继续坚持下去,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哈维是对的。
“格伦,特殊性的问题,原是相对的。在没有来到中国之前,我对中国的发展并没有主观认识。但这些天的考察,让我对于中国的发展,抱着一种特别的期待。中国有些事情的发展往往会超出视野和人的预期,我很期待中国之行的最后一站。“
傅松不由得想起在北京时,哈维问自己最值得他去考察的几个地方,自己第一个推荐的就是深镇,第二是上海。
”哈韦先生,深镇不会让你失望的,我认为深镇就是中国的最前沿。“
哈维笑了笑道:”中国的最前沿?或许吧,也可能是资本主义的最前沿吧。“
傅松:”……。“
哈维看他吃瘪的模样,顿时大笑起来,”好了格伦,我只是说出了我的疑惑而已,并非对中国有成见。我觉得你可能误解了我的意思,我真正想说的是,中国有可能是资本主义发展的未来。“
傅松仔细想了想,问:”我有点不太明白。“
哈维不置可否,道:“通过这些天的学术交流,我发现中国的学者们想得更多的是历史的特殊性,而我可能更注重理论层面的特殊性。中国的特殊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