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抓住的是个人,可没想到那人就像是由翠碧的结晶凝成。
在他手指扣上对方手腕之际,那些流光璀璨的碧色宛如化成流动的液体,瞬间全没入他的指尖。
随着绿晶的消失,视野内仅余一颗头颅大小的银白圆珠,光润的外表令人想到贝类产出的珍珠。
没了那些碧晶,圆珠也失去和翡翠的连系,直直地往下掉,最后在路面上砸成一地碎块。
当清脆声响响起,瓦尔西镇的景象跟着支离破碎。
天空、地面、屋舍、绿泥,这个镇上所有一切都在支离破碎,尽数成了泡沫蜃影。
无论是待在高处的翡翠他们,或是地面的猎人与佣兵,都随着小镇的崩坏而一块往下坠。
同一时间,翡翠听见了另一个声音。明明是那么微弱,却又穿过周遭的吵杂,清晰有力地穿透进他的耳中。
“喀哒”一声,像是⋯⋯
像是箱子的锁头弹开,开启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不知通往何处的虚空中,飘出一小串如同流萤的光点。它们在破碎的虚影中徐徐飞舞,飞向了唯有它们才知道的目标⋯⋯
“玛瑙、珊瑚、惠窈!”
珍珠极力伸展着手指,想要再召唤出足以保护他们的结界,可指尖处的微光闪烁几下,随后就像被风吹过的火苗而熄灭。
纵然她能轻易运用大自然中的元素,体内储存的魔力却是有限的,她只能看见他们彼此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珍珠心急如焚,接着竟发现珊瑚不知何时闭上了眼,像失去意识。
“珊瑚!”珍珠心头一紧,却惊觉眼前的一切都在变得朦胧。即使她拼命强撑着,眼皮仍旧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珍珠不知道一串串光点如流萤钻进了她的体内,不知道就连玛瑙和珊瑚也受到光点的入侵。
玛瑙撑得比他的两名同伴要久一些。
他牢牢抓着绿发青年的手腕,仿佛手指全吸附在对方的皮肤之上,无论是谁都无法将之剥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自从碰上这个人,他的身体总是违反意志地擅自行动。
而当玛瑙察觉到珍珠和珊瑚忽然都没了动静,一股强烈的困倦之意也席卷上来。
他咬紧牙根,甚至尝到嘴里的一丝血腥味,却依然阻止不了自己神智涣散。
他不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下坠,就连意识也在往下坠。
他以为会坠入不见五指的深渊。
却在跌进黑暗的同时,看见黑暗一道地道剥落。
就像是狂肆的暴风将终年徘徊不去的迷雾撕裂、蹂躏、吹散,隐藏在后的景象终于重见天日。
他看见了星光烂漫,月色温柔地照耀下来。
那是他的灯塔、他的归途、他的家,他的⋯⋯
泪水溢落中,有谁这么喃喃低语。
“翠翠?”
那是玛瑙自己发出的呢喃声。
“哎呀?”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开朗爽俐。
令人想到午后的阳光、冬日的火炉、风雪中的暖黄灯光,那些温暖又美好的存在。
但翡翠却看不清那人的相貌。
他明明大睁着眼,可映入眼中的影像却是模模糊糊,只能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站在他身前。
“又是奇迹般的梦境连结呢。”那人朝他微俯下身,态度亲切得像在对待老朋友,“这次只有吾。吾很高兴能再见到你。不过⋯⋯你的灵魂染上别的颜色,不再是最适合的了。”
即使瞧不真切,翡翠却能描绘出那人扬起的笑意中似乎带着几分惋惜。
翡翠用力地眨眨眼,试图想看得更清楚,然而眼前的人影却开始淡去。
“梦要结束了,你该醒了。”男人温和地说,他的一切都消融进扩大的光晕中。
随着最后一点痕迹被光晕吞没,翡翠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