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在不知不觉中到来。
随着入夜越深,瓦伦蒂亚黑市里用来充当照明的日核矿也暗去大半,街道上罕见人迹,到处似乎空空荡荡。
仅存的日核矿在崎岖不平的岩壁上投下大片歪曲阴影,为这里增添了一份阴森。
似乎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大多数人已进入梦乡,有道单薄人影却在这时候屈膝坐在高高的屋顶上。
比夜色还深沉的黑色长发垂落在他的肩头、后背,被白袍包裹的躯体赫然是半透明的,这说明了他非人的身分。
缥碧在大多时间里喜欢独处,或是把自己的存在彻底抹消,即使和自己签订契约的主人就在底下房间,他也没有打算要和对方同处一室。
他习惯性地坐在屋顶上,一动也不动,仿佛一座静止的雕像。
突然间,那道身影不稳地前后晃了晃,再猛地绷直,就像是睡到一半冷不防惊醒的人一样。
缥碧隐藏在红布条后的双眼睁开。
如果有人能窥见他的眼睛,就会从里头看见惊讶的情绪。
他刚刚⋯⋯是作梦了?
灵会睡着吗?灵会作梦吗?
照理说,这两件事都不应该发生于缥碧身上,但它们确实发生了。
缥碧的面孔上流露一丝茫然,似乎难以理解自己方才怎会短暂地陷入梦境里。
可很快地,他又理智地否决了。
不,那与其说是作梦,不如说是深埋在核心深处的一份资料突然被唤醒了。
在他失神的短短片刻里,他像是坠入一片阒黑,黑暗中听到声音,指引他前往瓦伦蒂亚沙漠,前往神弃之地。
──在那里,有伊利叶留给他的遗物。
留给遗产的遗物?缥碧忍不住都要被这个说法逗笑了。
但不管如何,既然是创造者要留给他的东西,他自会想办法寻找出来,反正他都身处在神弃之地当中了。
缥碧站起来伸伸懒腰,打算再去黑市的其他地方闲逛。至于伊利叶的遗物,就等翡翠他们的委托告一段落后,他再挪出时间来找吧。
缥碧在幽暗的高空中缓缓漫步,好似将这座城市视为他的领土。他踩过一栋栋石屋的屋顶,偶尔会在街上看见稀疏的人影。
倏然间,缥碧停了下来,他若有所思地盯住某一个方向。
那里有两道身影,而且,还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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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酒杯酒馆早就过了营业时间,大门紧闭,但一楼里仍留有灯光。
不只是还亮着灯,就连梅露西、帕克,还有他们的厨师高尔都在场。
高尔守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前,他体型矮壮,手臂肌肉格外结实发达,像是随时会将薄薄的布料撑破。
二楼被设了隔音魔法,只要楼上的人不走到楼梯间,不管一楼的喧闹声有多大,那些声音都不会传递到上面。
高尔就是要确保不会有人突然出现。
帕克站在吧台后,拿在手里的杯子早被他擦得晶亮,他却动作不停,仿佛上头仍存有许多污渍。
“再擦就要破了。”梅露西把喝完的空酒杯往桌上一放,斜眼睨向自己的弟弟,“帕克,你除了擦那个杯子,还会做些什么?”
“帮你煮宵夜。”帕克头也不抬地说,“你找了几个人?”
“斯诺克和鬣狗。”梅露西看向门口处,外头犹然一片寂静,“加上我们三个,五个人,够煮一大锅超级丰富的,高尔你说对吧。”
“嗯。”高尔从喉头逸出一个简单的音节。
“你问他什么都说嗯,对吧,高尔。”帕克将杯子拿高,透着灯光看,光洁的杯面闪闪发光。
“嗯。”高尔还是同样音节。
梅露西撇撇唇,转头看向墙上的钟。他们一伙人约定碰面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半,这个时间点通常也是人们睡得最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