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月手微微握着拳，咬唇盯着躺在那里的人看了一阵，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没救了，现在留着他，只是抱着扩散的风险。”
叶巧儿略带诧异的看了过去，这几日的相处，她能看出来两人的关系有多好。
老六几乎是无条件的信任方月，这样的信任不是一朝一夕能产生的。
两人之间如此深厚的感情，都能放弃么？
“方姑娘……”
对方倔强的偏开了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不用说了，这是我的决定，我想老六……也希望我这么做。”
许久叶巧儿没有说话，她知道方月是个坚强的姑娘，如果是她，她是没有这样的胆魄和能力下这样的决定的。
妇人之仁永远是她的弊病。
“好，方姑娘，大家都会感激你的。”
那天夜里，方月静静的坐在老六的身边，叶巧儿在一旁远远的看着没有打扰。
一阵风吹过，她看到那姑娘手一动，扑通一声响，一切归于平静。
老六落了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叶巧儿不知道是他已经没了力气，还是在最后一次帮方月。
她能听到女子隐隐的哭声，第二日一早大家都知道老六发了烧，烧糊涂落水被淹
死了。
相处了这么久，好些人为他伤心，不过能做的也只有伤心而已了。
他们只能感叹，这世道，世道如此。
将老六的尸首推到城外，叶巧儿特意叮嘱这几日千万不要喝河水，若是渴了，就喝他们从外面运送来的水源。
大家都知道那水里泡了腐尸，点头答应。
即使是这样小心，方月也很快发病了。
她的病症来的不算凶，一开始是小声的咳嗽，大约两日之后，便开始发低烧。
“我感染了。”她开口道。
“不一定，别那么悲观，你可能只是伤心过度。就算是感染了也没事，我夫君很快就会带着药材回来。”
“没用的，你听我说，将我放在船里，让我顺着水流飘走，我不想感染任何人。”
说完这句话，她短促的咳嗽了两声，脸上带着红晕。
叶巧儿深吸一口气，头一次觉得如此无力。一条条人命就在她的眼前逝去，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
曾经在金平的时候，她学过医术，可是没有药材，没有银针，她就像是没有武器却上了战场的士兵一样难堪又手足无措。
“没事，只要好好隔离，你挺住好么？”她说道。
方月摇了摇头，
露出了一抹苦涩的微笑。
“我也学过医，瘟疫就算是在有药材的情况下也很难治疗，更况且是如今这样的场景？也许是老天让我下去陪老六，他太寂寞了。”
叶巧儿听着，佩服对方的冷静沉着还有果断。
她一咬牙偏开头去：“我做不到。”
“你做不到有人会帮你做，只要我一开口，说我得了瘟疫，这帮人不会放过我，也许会将我当场溺死。就当救我一命，将我放在船里，若是你家男人能很快回来，就去找我，再治疗我也不迟。”
这番话说动了叶巧儿，她闭上眼在心中反复掂量了两次，点头。
“好，今晚我将你放在船上送你出城。”
“将船停在这里就好，我自己会上去，不要接触我，不然……”
两人对视一眼，知道那句未说完的话是何意，互相点了头。
当夜，按照约定好的，叶巧儿将船停在了方月的屋檐下，自己则顺着一侧的墙壁，爬到了另一所房顶，看着对方艰难的起身跳入船中，她抬起了手冲那个方向挥动了几下。
方月回过头，借着月色，能看出那是一抹笑容，之后她用手臂在水面上轻轻一划，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洛城
。
无数人的牺牲，就是为了给还活着的人带来生机，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