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
裴府外院池塘边一行半身浸润在水中的杨柳仿佛婀娜着身子,撩起裙裾,准备梳洗头发的少女。和煦阳光洒落旁边的池塘里,星河倒映,熠熠生辉。
辰时未已,澜悦姑娘兴冲冲来到江陵处所门外,轻叩两下门,叫了声“江姑娘”,里头没有回应。她又连叫了几声,良久,里头没有任何动静。
今儿,她特意按照裴大人吩咐,一早备下了品种多样营养丰富的各式早膳,就等着江姑娘过去了。
她轻轻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
澜悦四下看了眼,房里没人,藕粉色带着颗颗饱满流苏的帐幔被整齐地收拢在床榻两侧,大朵植物花纹绣淡黄色被衾整齐有序平铺在榻上,榻边斜放着她曾穿过的鹅黄色中衣。
房间里的窗户是开的,和风习习,明媚阳光从窗子照射进来,刚好平铺在那张半月形的黄花梨桌子上,砚下的薄薄几张宣纸偶然被风微微卷起,不时发出簌簌声响。
一旁斗大的汝阳花囊中斜插着几条今年新开的桃花枝,像是一早新折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房间里弥漫着淡淡香气。
奇怪……这么一大早,江姑娘能去哪儿呢?
说起江陵,此刻她正游走在东市各店铺行肆间,一袭烟青色男式缺胯衫,头戴靛青幞头,脚踩乌色短靿靴。这身行头是跟门房上老吴借的。
江陵身量轻盈,这件男人穿的袍子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罩在她身上虽不合体,却衬得她清匀修长。
欠债还钱,她也顾不上这许多了。
那五百两银子像一座大山压在她心口。
今晨一睁眼,她就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如何尽管还上这笔钱。
五百两银子!
假使三年还清,每一年必须还债一百三十两,那就意味着每个月必须要有十两多银子的进账。
江陵暗自倒吸一口凉气,要知道,这个数目可是差不多赶上她叔父一年的俸钱,即便按照叔父一年的俸钱来算,她要也要不吃不喝三十多年才能还清……
想到这儿,江陵心里难免有些沮丧……
她低着头看着脚下一点虚空,漫不经心往前走着,口中振振有词地算着什么,突然左肩一阵钝痛,江陵啊了一声,被疾驰而过车马撞了一个趔趄。
她忍痛摸着左肩,眼睁睁看着几个身着异族服饰的男子牵着几头骆驼,并驭横行在本就不是很宽敞的街道上,看样子是进京做贸易的商队。
其中一个络腮胡子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粗鲁地冲她边比划边大声喊道:喂,为什么走路不长眼睛!
听口音就知道是北厥人。若不是他们,她的阿父也不会在十六年前远赴边城,更不会至今了无踪迹,这样她的阿娘就不会死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袖袋,还好,麻布袋子没丢,她略略摇了摇手臂,里面瞬时传出铜钱撞击的声音。那悦耳的金属撞击声一响,她所有的烦恼和焦虑都消散大半。
这儿是东市,虽没有西市热闹人多,可上京城里最好的酒楼行肆都在这里,要想多赚一些钱,还得从这儿酒肆找起。
今儿她出门尚早,走的时候裴大人尚未还朝回府,早膳什么也没吃,眼下肚子已经咕噜噜开始叫唤了。
她兴冲冲抬脚进了一家包子铺,店小二一看有人上门,立刻热情上前招呼,“这位客官想要吃点什么?咱们的包子,有肉的和素馅的,客官要哪种?”
她看了一眼笼屉里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这——至少得来五个吧!
“五个包子,一碗粥,”
“好嘞!客官一共十六文钱!”
什么!
一个包子三文钱!
江陵诧异地看着店小二,呢喃着,“这么贵!一文钱都可以买两个鸡蛋,这么一个小小的包子你们居然卖三文钱一个!”她一边说话,一边心虚地摸了摸袖袋,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