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洛城接过账本,指尖把玩着簿面一角,看上去对账簿里内容一点儿不感兴趣。他眼角余光瞥向江陵,见她想说什么,抬了抬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夫人此番前来,想是早就相好了应对之策,既如此为何不早点把账簿拿出来,我们也不必多费口舌!”
说着,他随手把账簿丢到一旁的小桌上,“既已开出价码,按理说,我裴某人不该再提任何要求,因为江姑娘在某心中,何止区区一千两银子!”
江蓉琪大喜,眼眸一亮,晃了晃宁氏的胳膊。
有了这笔银子做嫁妆,她就可以顺利嫁入伯爵府。
眼前这位丰神如玉,俊朗如谪仙般的小裴大人竟然为了江陵这个丫头一掷千金,心甘情愿为她赎身。相形之下,林家却要他们家出一千两的嫁妆。
江蓉琪心里五味杂陈。
“可是,”话锋一转,裴洛城撩袍起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宁氏母女,“本官乃堂堂刑部侍郎,执掌国家律例,你用这么一本粗制滥造的账本糊弄本官,这让某心里实在不爽!若不治你个敲诈勒索官员的罪名,实在对不起这身官袍。”
宁氏自觉理亏心虚,额头顿时冒出薄薄冷汗。
澜悦道:“夫人这本账簿只怕是连夜挑灯熬油写出来的吧!那上面每一笔帐都经不起任何细追究,若是把账簿拿去府尹衙门,叛你一个敲诈勒索官员的罪名!”
江蓉琪一听话锋不对,想要上前夺回账簿,谁知澜悦抢先一步先把簿子抢到手,“想要销毁证据,没门!”
宁氏很快恢复镇定,她抬起头,冷笑了两声,“大人方才还口口声声称江陵无价,多少银子都愿意出,这么快就反悔了,看来这丫头在大人心里也没那么重要。”
这时,一个护卫匆匆走了进来,“大人!”他拱手道。
裴洛城见那人神色紧张,便朝他点了点头,那人迅速走上前来,附在大人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裴洛城微微点头,那护卫退了出去。
裴洛城余光看了一眼柏叶,柏叶心领神会,堪堪上前,一脸恭肃看着宁氏,道:
“五百两!江姑娘这些年寄养在府上,也算是对夫人辛苦劳作的酬谢,可实际上夫人又是如何对待江陵姑娘的,咱们心里都清楚得很!夫人若同意,这些银子过几日就会由人送到府上,夫人若不同意,我这就以敲诈勒索本朝官员的罪名把夫人送去刑部大牢,让你们家江主事好好在大牢犒劳你,信不信!”
柏叶个子本就高大,又生得膀大腰圆,往人眼前一站就跟一堵墙似的,再加上他这个人生得黑黢黢的,也不爱笑,无形之中给人一种不怒自威之感。
“阿娘……”江蓉琪往后缩了缩身子,战战兢兢地看着柏叶,紧紧抓着宁氏的胳膊。
宁氏拍了拍她的手,视线扫过房中众人,眼下她也实在找不到其他理由推辞了。
她强自壮了壮胆,“好!我且相信小裴大人,琪儿,我们走!”
宁氏拉住女儿的手正欲离开,却听身后一句“且慢!”
她愣了一下,慢慢转过身。
裴洛城侧着身子,负手而立,视线盯着不远处一处虚空的点,“拿了这笔银子,从此以后,江陵跟你们可就再没有任何关系!若是再纠缠她,莫要怪某不客气了!”
宁氏母女离开后,裴洛城示意厅内所有人都退下。
已近掌灯时分,日暮西下,房间已开始有些清冷,府里的下人们已经将廊下的宫灯点亮。一盏盏的宫灯在檐下随风摇曳,偶有一两线灯光映进房中。
其间,有婢女几次想要点亮正厅的灯烛,却都被裴洛城抬手清退了回去。
江陵安静地坐在这间黑漆漆的房间里,一句话都没说,透过时隐时现的光线,裴洛城隐隐看到她眼里有晶莹的东西闪烁。
他也没有说话,站在大门前,默默望着院中的景致。
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