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比起“哥哥”,最开始的我更倾向于叫他“修治兄长”,比起“小澪”,最开始的他更频繁地叫我“妹妹”。
我们关系的巨变源于半年前的一个夜晚。
该从哪里说起呢。
如果说觉醒了异能力的那两位兄长是家主钦定的继承人候选,那么在他们没有发生自己的才能之前,修治便是整个津岛家最受宠的孩子,他是家主最为骄傲的谈资。
他有一副姣好的容貌,尤其是那双眼睛,那双仿佛能够摄人心魄的眼睛。而比这副容貌更突出的,则是他的聪慧和讨人喜欢的性格,他有着天生便能够牵引他人情绪的天赋。
即使在礼仪为本的津岛家,即使每一个行为都要附和父兄为尊的规则,父亲也夸过诸位兄长,如此坦荡地评价这位幼子:“修治最令我骄傲的孩子。”
最令我骄傲的孩子。
这句话成了兄长嫉妒的活靶子。
那是五月末的一天,兄长们打着玩捉迷藏的旗号,将修治诱哄到后院玩耍。
那一天下午,他们几人一同将修治关进了偏远的杂物房,全盘不顾他的挣扎,径直将房门反锁上。并在此之后派人告诉母亲:修治是被父家主传唤故而可能彻夜不归。
他们打算一整个夜晚都“忘记”放他出来,最好能让他错过明日的家宴,遭受家主的责罚。
赤裸的、纯粹的恶意。
我接受过母亲的好意,所以无意间得知这一场正在上演的闹剧时,我做不到视而不见。
即使贴身照顾我的仆人极其反对,甚至也将我锁在房间里,我也依然固执地从窗口偷跑了出去。
但当我抵达现场时,我那位传言被关起来的哥哥早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逃脱了那幼稚的囚境。
他孤寂地坐在庭前,杂物房的门大张着,月色在他身边懒洋洋地流淌,一地如雪般银白的光。
他背对着我,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冷淡:“小澪,你看,真是一群被愤怒和嫉妒支配的无趣之人呢。”
夜晚的冷风吹拂过庭院里的樱树,我缓慢地坐到他旁边,“啊,是啊。”
我忽然觉得这样冷淡的修治,比往日里他所展现的讨喜面貌都要来得真实。
“小澪偷跑出来看我啊,真是令人感动呢。”修治侧过头对我说。
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静,一个猜测缓缓浮现:“你是故意的。”
故意被关起来。
故意透露给我。
故意的。
他又恢复了那副活泼的样子,语气轻松,我却能听清那里面如针刺般的恶意:“被看穿了呀~”
“为什么故意被关起来呢?为什么要透露给我呢。”我不解地问他:“因为笃定我会过来吗?”
“大概小澪会喜欢这种‘从天而降拯救哥哥’的戏码吧,如果我能当场感动地痛哭流涕那就更有效果了。”
“想太多了……”我说:“只不过看在母亲的份上。”
“是吗,那么作为兄长的我可真是失败呢。”
赤裸裸地向我展露意图,却不告诉我究竟为了什么。
真是狡猾啊,哥哥。
我撑着木板,腿在半空中晃荡,“明天的家宴你会去吗?”
“小澪猜猜看~”修治语调轻松。
猜么。
猜测什么呢?
我并不了解他,即使见到月影里孤身一人的背影,能看到那浓烈的孤寂,我也依然不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