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陈妃猛地一滞说不出话了,玉青时心底无声一嗤,漫不经心地说:“娘娘是矜贵之躯,想来也不曾见过乡间粗鄙,可臣女的无状与家中长辈的确是无半分干系,娘娘大约是误会了。”
陈妃一开始就拿起了架子想先发制人压着玉青时抖一番威风,也好借此来讨皇后的欢心。
可她自己也没想到,玉青时看着乖顺,内里竟是这么个寸步不让的刺头。
她脸面受损一时有些挂不住,冷哼了一声才说:“年纪不大,口舌倒是尖锐得很。”
“你也知道什么叫做粗鄙,既然是知道,就该把自己那股子乡间的蛮横气息收敛些,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能容得下你撒野的地方吗?!”
陈妃问罪之姿来势汹汹,气势压人半点不让。
可玉青时见了神色却分毫不变,哪怕是看到陈妃的脸都黑了,也只是自顾自地说:“娘娘多意了。”
“臣女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好了。”
一直静默不言的皇后微微抬手制止了陈妃的呵斥,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还跪着的玉青时,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连忙说:“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
“本宫听说你的身子不好,地上的寒湿意重,跪久了可不行,快起来吧。”
“来人,赐座。”
陈妃心有不甘还想多言,可话不等出口就被皇后一眼止住了。
她满脸不悦地看着玉青时在自己的下头坐下,泄愤似的砰的一声把茶盖房到了茶盏上。
玉青时八风不动地坐着不言声,不管是坐着的仪态还是俯首敬听的神色都极微恭敬,丝毫看不出刚刚呛陈妃的尖锐。
就这么看着,倒是有了几分世家女子该有的娴静模样。
只不过她不开口,陈妃负气。
两厢安静之下,场面莫名就陷入了沉默。
皇后无视了不满的陈妃,看着玉青时美到让人心惊的侧脸,温声说:“贵妃的病来得古怪蹊跷,不得已之下只能是暂时把你接入了宫,的确是委屈你了,你这些日子在宫里住着可还习惯?底下的人伺候的可还周到?”
“你要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或是缺什么短什么,也不必觉得拘束,只管派人来本宫这里说一声,本宫额外给你拨就是了,你离家入宫本就不易,更不可在这样的细微之处受了委屈,否则过些日子送你出宫的时候,本宫都该无颜去见你家里的长辈了。”
与陈妃的咄咄逼人不同,皇后语调温和口吻慈爱。
全然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乍一眼看起来就跟寻常的长辈一般,让人见了也生不出半点戒备之心。
玉青时余光瞥见她这仿佛是长在了脸上的笑,说不出什么滋味地抿了抿唇,低着头说:“多谢娘娘关怀,臣女在万春宫中一切皆由贵妃娘娘打点,万事万物皆很妥善。”
“你这么说本宫就放心了。”
皇后舒心似的笑了开来,满眼是笑地看着玉青时,颇为感慨地说:“说起来本宫你与母亲乃是旧相识,在闺中时来往也多,只是后来造化弄人,本宫也没想到一别之后竟会是天人永隔。”
“不过今日见了你,本宫倒是放心了不少,你与你母亲长得很像,也出落得很好,有你这样的女儿,你母亲纵是在泉下有知,想来也是可以安息了。”
皇后的确是与玉青时的生母在年少时候相熟。
可在相熟的表面之下,藏着的却是一颗处处不如人的嫉恨之心。
皇后看着眼前与记忆中那个永远都是人群焦点相似了个八九分的玉青时,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打回到了当年的无数窘迫之中。
都说女子的容色是剔骨不见血的杀人刀。
而同龄之中姿色算不得出挑的皇后在年少时则是受够了这把诛心刀的磋磨。
谁都比她好。
谁都比她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