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五十亲兵,白翎缓缓地带人往云下城走。
雪天行军不易,这话不仅对于白翎来说是,就连楼樾都走得很慢,小孩子没了兴致似乎很容易睡,楼樾三下五除二的从不知道哪个皮包里拿出一件小的斗篷直接裹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睡了。
“他......”白翎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道:“他说自己叫弟弟,他的名字是什么啊。”
“楼棣。”
好家伙感情真叫弟弟啊,白翎吐槽道,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楼樾道,“这不是你们咏唱兄弟之情的诗歌?”
白翎想起来她觉得哪儿不对了:“等等哦,当年老柔然王被杀,已经过去十余年了,那这个弟弟......”
怎么也不可能才七八岁的样子吧。
“他十岁了。”
“啊?”白翎难以置信,且不说柔然的孩子多半都长得更高大,就算是中原的孩子,十岁也没有这么瘦弱的。
“他能活着长大,我已经要感谢长生天了。”楼樾道,“他刚出生的时候才这么大。”楼樾比划了一个很小的距离,“浑身是血,哭声又细又弱,我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来。”
白翎算了算时间:“那时候老柔然王已经被杀了?”
“嗯,当时我的几个兄长互相抢夺王位,曾经顺服的小部落开始对我们亮出爪牙,彼时我还没想着要统一柔然,只想同我母亲活下去。”楼云琥珀色的眸子里难得的有些莫名的神色,“我、母亲,和几个忠于母亲的侍女侍卫一路往南逃,已经跑到阴山以南,躲在咸阳城了。”
“咸阳是雍国的都城,那已经很远了,那边确实会多少安全点。”白翎道。
“并不,我母亲在咸阳生下楼棣,我去找大夫,当时他们看见我们柔然人的长相,不肯救我们。”楼樾的笑容近乎残忍,“他说他们一家都是被柔然人杀的,他无论如何不会救柔然人,可是多可笑,我母亲是个中原人和西域人的混血,和柔然没有一点关系。”
“难怪你的眼睛是琥珀色的。”白翎了然,这不是柔然人中常见的颜色,倒是在西域那边见得多。
“然后我母亲在生产中流干了血死了。”楼樾的表情近乎漠然,似乎已经对于这种苦难麻木了。
白翎不太确定这话自己该不该听,若是楼樾只是为了宣泄自己对汉人的不满,怎么也不该是这个态度,也不该对着自己这个敌人。
“因此你才学习汉人的东西?应该不会吧,想必后来还有奇遇?”白翎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楼樾的汉语听不出口音,从刚刚那随口的一段《棠棣》之中就足以看出他本人很了解汉人的文化。
若说发愤图强去学习治国之策尚且有可能,连诗歌词赋都要学,还要说是因为恨就不太可能了。
“我母亲刚生下阿棣,因为我们到处求医被发现了踪迹,我只得带着侍卫,抱着浑身是血的阿棣跑到了燕北城。”楼樾骑在马背上缓缓地策马而行,“随后被一个汉人发现,收留了我们——他是个落第的秀才,我的汉语都是他教的。”
白翎大概明白楼樾那复杂的性格是哪儿来的了,也难怪楼樾能轻易地摸进燕北城,只怕他对那里很熟吧。
楼棣似乎躺得不舒服,在他怀里扭了两下,楼樾下意识地用额头去贴,确认没发烧才舒了一口气:“劳你们照顾了。”
白翎道:“当时我们的人发现他的时候他躺在外面的雪地里,用了一支千年的山参才吊住一口气,也是他命大。”
楼樾大笑,又意识到楼棣在睡觉,连忙压低了声音,道:“他一直命大,小时候我怕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了,他太久不哭了就掐哭他,晚上睡觉恨不得听着他的心跳睡,忽然没动静了都能吓个半死,你也有弟弟,想必也能体会一二。”
白翎不好意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