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妇人就起来了,自从重新分田以后,家里的田地从四亩变成了三十亩,一家老小都得下地干活。
她还有些迷蒙,眼睛甚至都没有完全睁开,就摸索着去做饭。
以前哪有做饭的说法,不过是将野菜混着糠和栗米煮一煮,煮成能入口的东西便算了。
男人吃得稠一些,女人和孩子吃得稀一点,也没有可以佐饭的菜,喝光了就去地里干活。
而现如今倒是可以吃点土豆坨坨,能将肚子实实在在的填饱。
妇人站在院子中,迎面吹来了一股风,她打了个冷战,瞌睡也瞬间吹跑了。
两个女儿也醒了,乖巧地跑去帮她做事。
大女儿去屋角抱柴,小女儿帮着生火,妇人摸了摸两个女儿的头,转头看了眼屋内,丈夫的鼾声像打雷一样此起彼伏,打得她心烦意乱。
小女儿蹲在妇人的脚下,小声说:"娘,我学会一百个字了,老师说我学得快,夸我聪明呢。”
妇人笑道:"小妹好好学,以后当大官。”
小女儿笑眯了眼睛,摇头晃脑地将柴火投进灶里。
大女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将妇人拉到一旁。
她如今有十四了,比起妹妹来,知道的更多,学业上虽然不如妹妹学得快,但也并不蠢笨。
自从分田后,爷爷奶奶和爹总念叨着要给她招婿。
老师虽说了,县主规定男女十六岁以下不能成亲,但他们并不当一回事,认为县主不可能因为这个事儿,把他们全杀了......
她也知道,即便她招了女婿,她在这个家,她娘在这个家,永远都是说不上话的,这些年娘都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挨了多少打,她都看在眼里,心里难免有些心寒与恨意。
“娘,老师说咱们县城那边的工厂已经开始招人了。"大女儿悄悄告诉妇人。
妇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她是村里人,一辈子都没出过村,他们家穷,根本没什么钱需要到县城去消费,平日里连赶集都是不去的。
妇人没出过村,也不敢出村,她一生只在两个地方待过,娘家和这里。
让她离开这儿,无异于要赶她走,要她的命。
大女儿叹了口气:"娘!方婶都去工厂了!”
妇人愣道:"那是村子里容不下她了,她不得不走。”
在村里人看来,即便方婶被丈夫打破了头,但只要没死,那就算不上什么事。
丈夫哪怕将妻子儿女都打死了,按朝廷的律法,也不过是下四年大狱。
可方婶没死,丈夫却因为这事被县主专门吩咐给抓去了矿山。
而矿山在村民们眼里和地狱没有区别。
村民们不会以为方婶可怜,只会认为她一个妇人,丈夫要被拿走,她无论如何都应当将丈夫救回来,哪怕把头磕破,把自己磕死也要去求县主。
她没有完成村民们的期待,没有在丈夫被抓走后拼命去祈求,村里的人都对她指指点点,她自己也觉得没脸出门了。
被县主的人带走,算是她唯一的出路。
妇人不想和方婶一样,她的女儿,她的亲人,都在这个村子里或者是隔壁的村子里。
而县城的工厂对她而言是陌生的,她虽然憎恶她的公婆和丈夫,但这憎恶还不够支撑她抵消恐惧,离开女儿,离开她每日生活的村子。
大女儿晓之以情:"娘,这村子,难道就容得下我们吗?!”
妇人看着女儿,真心实意地说:"大妹,你跟娘不同,家里会给你招婿,就在咱眼皮子底下,他不敢欺负你。”
对这个妇人而说,大女儿能够招婿,便是她一生最大的幸运了。
她的女儿不用走她的老路,能够待在家里。
在这个家里,她的娘很爱她,而她的爹虽然嫌弃她不是儿子,但为了孙儿,也会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