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一用是书生,从故乡逃难南迁下来,虽苟全性命也丢弃掉了资本。
失去乡党,这些地方小豪强彻底落魄失势,携帯的财物足够他们挥霍余生,但也仅此而已。若无苛令,不足以激起民怨沸腾,若无民变,他们此刻就不会在此处饮酒消愁
,而是在那温暖的家族庄园中享受荣华富贵。
自然而然,这些逃难士人就将一切悲惨都归咎于朝廷。全然忘了自己压榨乡里的手段有多狠,此间甚是自诩爱民起来。
……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章兄,我算是理解屈原的感受了。”
湘水旁有一桃花林。
林与水之间,停靠着两辆破旧马车,此间草地对坐两士,侍有四五老仆。
其中一士斟酒痛饮,悲戚道:“我乃清河豪族,着锦衣食玉食,非琼浆不饮,如今竟沦落到这步,你看我这袖襟上有一处划痕,我竟舍不得更换……”
对面那瘦削士人摇头,亦是举杯饮酒一盏,这廉价水酒入喉,他眉头微皱旋即很快又恢复自然。
“彭兄,你我落难之人就不要讲究这么多了。世事无常,荣辱贫富皆是天命,事已至此还是早些适应为妙。我听闻蒯家商行正在招募读书人做账房,往后可能升任管家主事,我有意前往,你我乃是同乡自当相互照应,不如与我同去?”
彭海闻言失色,震惊道:“章平啊章平,你可是我们郡最有志向的鸿鹄啊!眼下不过遭受一些挫折,你居然就想着自降身份与人为仆?”
“那蒯家在荆地确实势大,可往昔你我二家相加,便与这蒯家相当……你难道就不想重回冀地吗?”
章平脸色有些难看,皱眉道:“往昔是往昔,现在是现在!往昔你我皆是冀地豪族,莫说相加,随便挑一家都不会畏惧蒯家,毕竟荆州哪里能与冀州相提并论?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我等人地皆失,不寻活计这一代尚可坐吃山空,那后代又该如何?”
“帯来的那点钱,最多两三代就吃干净了,届时彭兄你是想叫子孙做那土里刨食的贱民,永世不得翻身么!?”
彭海闻言沉默了,他余光瞟过身旁温酒的忠心老仆,见那仆役眼中竟也有希翼的光彩,一时叫他感慨万分。
是啊,现已不是自恃清高的时候了。若是坐吃山空,只怕后代就会真如章平所言那般凄
凉。他冀州豪强的子孙,岂能做那卑贱的农夫?甚是更甚,还有可能走投无路沦为其他世家的仆役。
望向奔腾不息的湘水,彭海叹息。
章平见状大喜,只觉得自己说动了这位老友。无论盛世还是乱世,乡党都是成事最重要的力量,如今大批北地贵族逃难到荆州,被当地豪门打压排挤,作为其中一员,自己想成事非常困难。
此时乡党就非常重要了,只有拉拢一同逃难来的落魄贵族们抱团取暖,他才有可能在这荆州再创辉煌。
“彭兄,你我从小玩到大,一些隐情跟你讲清楚也没关系,我不是真的要自降身份去做那蒯家账房……你也知道荆地士人一直在提防我们,我只是借此表示依附态度避免被打压。”
咬了咬牙,章平还是直言道:“荆州昌盛富饶,得利者显贵非常,我有意跻身其中。但光凭我一个人,去扣刘刺史的门都不会被接见,只有聚集一同逃难来的外地乡绅作为代表才有可能……”
“彭兄,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苟富贵毋相忘!”
没想到老友胸中有这么多心思,彭海稍有怔神,旋即道:“我听闻刘公当年白衣白马孤身入荆州,全靠蒯蔡两家才得以成事,如今蒯蔡把持荆州方方面面,便是刘公做决断,都要考虑蒯良蒯越和蔡瑁的感受。如今你想横叉一脚虎口夺利,难道不惧取利不成,反被二虎所噬么?”
“畏这畏那,何以成事?”
章平不以为然,他道:“正因为以蒯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