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边疆,重城定襄。
正是一月,万里难见红日头。苍穹无光,似鹅毛的大雪纷纷,天地白皑皑。
定襄是雁门关外第一大城,曾数次划立为郡又被废除,如今隶属雁门又有些超脱于外,县令隐有自主行事之权。
此刻辰时,正是早食之时。
虽然近期大雪连天难见阳光,日晷起不到效用,但凭借多年经验以及浮箭漏等计时工具,大抵哪个时辰还是知晓的。
县令戚行没有食饭,他站在城头往下眺望,心中只感到分外不解。
“那些流民来此做甚?”
“县君,这小人也不甚清楚。”
侍立在戚行身旁,县丞也很诧异,除却两人,城上的县兵们同样疑惑不解。
“从东而来……他们是幽州人?幽州大老爷不是刘宗正么?宗正何等宽仁,为何会有流民至此?”
“誰知道呢,不过都是些不长眼的,逃难都能逃错地方。咱并州比幽州只穷不富,张大老爷何许人也?自他上任州军打过一场胜仗?听说全贪空了。”
“嘘,县君在城上,莫要乱讲。”
“乡亲们,你们快别往前了,再往西走就是朔方了,难不成要去那苦寒之地避难?又或者是凉州……那更不得了,董老賊可是敲骨吸髓的豺狗诶!”
“听俺一句劝,要逃难往南方逃,荆州扬州哪个不富饶?传言那益州更是了不得,粟米多到府库都塞不下,放置在道旁随路人自行取用!如果能坚持的话就去益州吧!莫要往西了,你们走错了!”
城下比城上热闹多了,闻讯而来的无事县民聚集在城门口,望着不远处过路的难民队伍大呼小叫,却鲜有回应。
那些衣衫不整、面黄肌瘦的流民仿佛聋了哑了,只关注脚下道路。
对其它任何事物都置若罔闻。
队前的亭长没
有说话,只是摸了摸怀中的凭信,便继续默然前行。
风大雪大路不好走,他不能浪费半点体力为路人解释。尽管朔方已经很近了,但再近也隔着两个郡。
身体虚弱时莫说两个郡,有时就是一个亭、就是十余里,都叫人无力支撑。
从上谷郡一路赶来,不知翻越多少山峦踏遍多少泥泞,支撑难民们前进的是一股气,开口说话就生怕这股气散了。好不容易坚持到这,誰也不愿倒下。
“倒是坚韧。”
见流民缓慢而又坚定的向前行进,戚行微微挑眉。或是倾佩这意志,或是瞧见其中孩童而萌生恻隐,胖县令大手一挥,开口道:“煮点热粥米汤……”
“予他们人手一碗。”
干瘦县丞闻言一怔,他瞅着寻常一毛不拔的上官,愣了愣没说话。
感受到下官怪异的目光,戚行胖脸一红,旋即叹息道:“为官者誰人不想造福一方,救黎民百姓于苦难之中?”
“徐县丞,你是知道的。”
“你我这样无有靠山之人,在当今官场就如无根之萍,为官看似八面威风,实则处处受制。这雁门的县令有哪个不贪?我若清廉不随大流,必被排挤。”
“给宦官的买官钱,奉皇帝的上任礼金,还有每年送上面的香火钱,哪个能省哪个又能少?我出自寒门,如果任上不贪这些钱又从哪里来?这些你是知道的,徐县丞,这些你都是知道的。”
“下官都知道,下官都知道。”
意识到刚才眼神不对,县丞连忙转变态度。他满面敬佩,肃声开口:
“如今府库不太充盈,大人却心怀仁义施粥救济难民,下官佩服!”
“唉,你知道就好。”
“都说遍地贪官,可我等心中无奈有誰知晓?我何曾不想清廉为民,可不贪这县令一年就到头了
。多的本官也帮不了,分这千余难民一碗热粥还是能做到的,左右不过是将郡守的孝敬推迟些……”
摇头叹息,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