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姣姣无所谓的语气让崔夫人一怔,故作冷漠的面容碎出了一道裂痕。她本就对没有亲自将何姣姣养大心存愧疚,现下被她这样直接点明,心中不由得酸涩,开口说道:
“姣姣,阿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这样不顾别人死活,用残忍的手段毒害阿姊,虐待下人,你这样会害了你自己啊。”
来之前,她是决定直接舍弃这个女儿的,可见到她锦衣华服也撑不起的单薄身材和凹陷的脸颊,胸口中尘封的母爱还是顺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她确实亏欠何姣姣很多。
一旁的相爷何鸿图喝下一口热茶才勉强缓过气来,听到这话,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垂手站立的何姣姣:
“夫人,你和这个孽子说再多她都不会听的,她只会认为我们全都欠了她的。为父且问你,你为何要这样做?那张妈妈是府里的老人,一向行事本分。听到你回来,自请到这个荒僻的别院照顾你,对你这么好,这能说是不忠心吗?对一个忠仆施加如此残酷的刑罚,你却还在指责你的母亲,何姣姣,你难道都没有基本的人伦道义的吗?”
终于说到正题了,何姣姣心中窃喜,脸上却格外冷淡:
“父亲说的对我好是指断了我的吃食与煤炭,不准任何人伺候我?”说着,她抬起翠缕的胳膊,撸起她的袖子补充道,“翠缕因为照顾我,被张妈妈打得浑身没一块好肉,还有我胸口的脚印与身上的藤条印父亲可要看看?”
没等何鸿图回答,她就自顾自地脱下身上的兔毛褙子,露出里面的麻布衣服。她特意没有换掉这身原始皮肤,就是为了等待夫人的到来。
还要再脱时,她看了看何鸿图,犹豫了一下。虽然对方是原主的亲生父亲,可毕竟要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脱衣服,何姣姣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正当她犹豫时,就听到崔夫人惊疑不定的声音:
“这身囚服我不是让人帮你换下烧掉了吗?”
见夫人疑惑,翠缕赶紧膝行两步说道:
“夫人,张妈妈不准我们照顾小姐,还把夫人送来的东西都瓜分殆尽。她一件衣服都没有给小姐留,更别说给小姐换衣服了。小姐在床上昏迷了三天,直到今天早上才醒过来,这期间滴米未进,只靠着婢子灌进去的一点清水才得以续命,求老爷为小姐做主啊。”
听到这话,何姣姣心里咯噔一声。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和翠缕串口供。早知道她就装惨装到底了,以现在这个屋子陈设,说她惨应该没人会相信吧。
何鸿图打量着屋内的陈设,虽不说多么贵气,但至少看起来也是干净整洁的,怎么看都与苛待搭不上边。他瞪了一眼跪着的翠缕,看着她额头包着的纱布,沉声说道:
“要是真有人苛待她,那这些东西怎么还在这?编瞎话也要有个度!是不是二小姐逼你这样说的?你身上的伤,是不是都是她打出来的?”
翠缕不过是个孩子,刚刚替何姣姣两次辩驳都是憋着一口气,如今听到一向威严的丞相亲自问话,她心里一慌,开始结结巴巴地说道:
“不......婢子......小姐没有......”
她这副语无伦次的模样让何丞相更加坚定地相信了自己的判断,他怒目看向何姣姣,训斥道:
“好哇,我原以为你只是一时头脑糊涂才做出这些恶事,结果你完全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进了一趟诏狱,跟着哪些阉人把屈打成招篡编口供那套学了个十足十,还用在身边的丫鬟身上,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亏得你姐姐还求我们接你回家,真是白费心思。夫人我们走,就让她留在这自生自灭吧。”
说完转身就想走,却被何姣姣一把拉住袖口,她一双丹凤眼死死盯着丞相,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狠掐一把大腿,声泪俱下地说道:
“父亲!我是您的亲生孩子啊。您怎么可以如此污蔑我,只相信那些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