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夷则所在的姜家并不出名,虽然名震天下的阵法世家也姓姜,但是跟姜夷则出身的姜家却没有多大关系。姜家既不在繁荣喧闹的中州,也不在四季如春的东洲,而是定居在一年里有大半时间都在落雪的北州一角,一个非常靠近边界的小城里。
从东洲出发前往北州并不用经过中州,路途不算遥远,可也用了将近一月的时间。
许是离家越来越近,身体里沉睡的记忆也在睡梦里渐渐苏醒。
姜夷则梦到了她很小的时候,那时候身高还没有大人的腿来得长。
是北州难得没有下雪的一月里,父亲带着她和新娶的母亲搬到了度厄城。父亲母亲,她和哥哥,就在此定居开始了灰天飞雪下漫长的日子。
那时候她不太懂,但也明白边界意味着什么,有时也会拉着父亲的衣角问他们为什么要搬到这个城里,在原来的地方生活不好吗?
父亲只是摸着她的脑袋,说这都是为她好。
度厄城落雪的时候比其他城要更久一点,冰冷的空气似乎连时间也能冻结,日子格外的缓慢且无趣。
姜夷则在睡梦里见到了许多幼时的场景,慈爱的父亲,永远淡漠着一张脸的母亲,还有背着她到处玩耍的哥哥,最终定格在了一家人围着火炉夜谈的温馨一幕。
可温暖的场景也止步这一刻了。
姜夷则深深皱起眉,睁开朦胧睡眼坐了起来,她伸手碰了碰眼角,一片湿润。
她,在睡梦里哭了?
姜夷则披衣起身,再无睡意。
她看到了,亦或是说她在睡梦里记起来了,她离开姜家的原因。
因为一些事,她与父亲大吵一架,最终被父亲赶了出去。
父母许是一时气急说了狠话,她却犟着性子直接离开了度厄城,一路走出了北州。
至于为什么吵,睡梦里并没有出现,只有她与父亲激烈争吵的画面,和父亲那一双满含着失望痛惜的双眼。
一想到那双眼睛,心底便充满了愧疚。
姜夷则想自己或许要找个人诉说才行,可萧疏在隔壁已然休息了。
她思来想去,进入了被自己遗忘许久的空间。
“阿宝!”阿水激动的一池子水都在沸腾,“你可算是进来了…怎么了?怎么愁眉苦脸的?”
姜夷则披散着头发,只披了一件白色外衣,在池水边坐了下来,她幽幽叹了口气:“阿水,你究竟是什么,你有家人吗?”
水面的涟漪突然像是被一只大手抹平了似的,寂静无声。
好一会儿阿水才假装没心没肺般开口:“天生地养,天地是娘。”
姜夷则自嘲一笑,是了,阿水从空间诞生的器灵,哪里来的爹娘。
“你怎么了。”水面似蜻蜓一吻荡开微微涟漪。
姜夷则托着下巴:“我现在在回家的路上,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就突然睡不着了,很可笑吧?”
回家的路上……阿水忧伤的好似秋日里的寒潭。
“我父亲小时候对我很好,我要什么都有求必应。”姜夷则将脸靠在胳膊上,思绪陷入记忆里,“我那时候不懂事,脾气可大了,直到长大也没有收敛。那时候,明明就是吵了一架,明明父亲把我赶出家只是想叫我清醒点,明明…我走了,头也不回的离开度厄城,离开了北州,离开了我的家人。”
说着说着,一滴泪自眼眶里落下,姜夷则似是没发现,继续喃喃自语:“这么多年,从北州到东洲这么远,父亲是怪我的吧,怪我不懂事,怪我离开,怪我从未曾回家看一眼。”
她是赫赫有名的化神尊者,她的威名早就传遍了五洲,姜家自然也应该有所耳闻,可这么多年姜家从未有人来东洲寻过。
大概,父亲也是在怪她的。
阿水在半空里凝聚成一只手,慢慢放在姜夷则的头上,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做父母的,哪里有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