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典从来没有想过他这辈子还能有这么一天，堂下会站着辽东三将。
一个是放眼北周就连阁老都要奉做上宾的威北侯，一个是执掌东境多年的大帅，剩下的一个，便是背负整个望都的骂名却依旧我行我素桀骜难驯的辽东少将。
卢典坐在堂上，只觉得坐立难安。
堂下三人武夫出生，光是站在那里便令人心生畏惧，更何况卢典还要审判他们。
这他娘的……
卢典在心里骂娘，面上却仍旧要装出一副严苛模样。
大理寺外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有留在望都势要等待戚筠一个审判结果的麟都百姓，也有听着李聿的骂名想要来一看究竟的望都百姓，他们就想看一看，所谓的不忠不孝之人究竟长什么样子，然后听说这对父子今日要上公堂，更加来劲了。
寻常百姓家最不缺的就是茶余饭后对王侯将相的编排，今日大理寺的这一桩断案，可以说是轰动了整个望都。
不光是大理寺，因着李震亲自入都，内阁以表恭敬直接开启了三司会审，大理寺、刑部、督察院同坐公堂，大有一副要将此案断个明白干净的阵仗。
“侯爷，您不去大理寺吗
？”
赵清珵站在南客轩中喂鸟，石斛陪在他边上，事关麟都，他是没想到侯爷竟然会这样淡定。
“有什么好去的，既然都已经三司会审了，这桩案子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定。”赵清珵面色清淡，“只是戚筠若判了秋后问斩，你家公子回来只怕难哄。”
父子一场，到头来落得这样一个结局，谁能释怀。
李聿生来就如同烈阳，赤诚坦荡，戚筠本该成为他在这世间最崇拜的人。
可结果却被他亲手送进了大牢。
“哎。”石斛也叹了口气，“我家公子这阵子心情不好呢，回来就闷在书房里头，侯爷您也不劝劝他。”石斛有些看不懂赵清珵的袖手旁观。
侯爷每天就陪着公子，可光陪着有什么用啊，得想法子让公子心情好起来啊！
赵清珵逗着笼子中的芙蓉鸟，天冷，挂在廊下的芙蓉鸟都被搬进了厢房，也是这一会雪停了，下人们才将鸟笼搬出来，芙蓉鸟争先恐后地抢着赵清珵掌中的米粒，啄得掌中发痒，“戚筠是罪有应得，你家公子想得明白。旁人劝说再多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如今还有老侯爷，有他在，你还担心什么？”
赵清珵
没说错，戚筠这案子既然已经上到了三司会审的地步，再加上辽东军部大清洗，这已经不是望都想要怎么处置戚筠了，而是辽东给出来的态度，戚筠已经没有活路了。
戚筠必死无疑。
卢典磕磕绊绊地宣判——
“罪臣戚筠勾结外族、陷害忠臣、祸乱辽东，其罪当诛，秋后问斩！”
“其余党羽全有威北侯一力处置，卫兵营参将李聿德行有亏，罚俸一年。”
这一晚李聿没有回府。
赵清珵陪李震用了晚饭，偌大的一个饭厅无人开口，石斛芸娘也知晓今日发生了大事，早就吩咐好下人闭紧嘴巴，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要说。
“这小子心里头不痛快，不知道躲在哪里喝酒呢。”李震吃完饭，朝赵清珵摆了摆手，“你也别陪着我了，知道你心里记挂他，不过出了大理寺臭小子就自己跑马走了，我也不晓得他去了哪里，想要寻人自己寻去吧。”
“李聿这两年来稳重了不少，我想着他应当能……”
“别在我跟前替他说好话，他稳重？他要是稳重傍晚的时候就不会一言不发跑马走了。”李震到底老了，今日处置了这一桩事，只觉得累
得很，这种感觉要在十年前他根本体会不到。
心有余而力不足，从前他觉得岁月不饶人，如今只希望岁月能够流逝的慢一些，再慢一些，好让他能够用自己这把老骨头，替李聿再多撑几年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