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摇晃,以至于赵清珵和李聿两个人都没有发现,李府大门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影,高大的身形隐匿在昏暗之中,走近了才能看到铁青的脸色以及引而不发的怒意。
趴在李聿背上的赵清珵昏昏欲睡,李聿与戚筠面对面站着,如今他已经很高大了,面对戚筠没有丝毫畏惧,少年人的英气好似喷薄的朝阳,戚筠深知他早在李聿面前失去了属于父亲的骄傲。
李聿冷静地望着戚筠,一言不发地从他边上走了过去。
身影交错,父子之间没有一句交流。
赵清珵困了,李聿背着他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亲自伺候他换好衣裳,喊来石斛在外室候着,独自去了戚筠的书房。
今日中秋,本该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但戚筠就驻守在晋城大营,李府上下却没有人一个人通知他,戚筠独自一人打马回了李府,才得知今日李府上下都在阖家宴饮,就连远在密西的霍焦都来了,唯独缺了他一个人。
他站在李府大门前迟迟没有进府,没过片刻,便看到了背着赵清珵回府的李聿。
戚筠和李敏早就别院而居多年,李敏住在幽静的竹林旁,戚筠便住在最东边,偌大一个李府
两个人若不想碰面,便是怎么也碰不到一块去,李聿过去的时候戚筠在庭院中喝酒,寂静的庭院没有一个下人,也不知是不是等了他许久,见到人,戚筠立马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父子两这样坐在一块喝酒的日子,李聿都快想不起来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
戚筠掌权东境的时候一年到头几乎全都待在风阙关,别说和李聿见面了,就连李敏他都见不了几次,再后来李震重新上位,他被逐出了东境军部中心,饶是如此,他依旧没有长住李府。
“你娘呢?”
李聿没有坐下来,双手抱在胸前站在院子中,背对着戚筠,“出府赏灯花去了。”
“这几年,”戚筠不知想到了什么,顿了顿,片刻后他笑得有些讽刺,“你母亲这些年在府里头念经拜佛,今年倒是转了性。”
“母亲念经拜佛,因为什么你我心知肚明。”李聿面色冷漠,他抬头望月,有些不耐烦,“若无旁的事……”
“李聿。”戚筠喊住了他,长久的寂静过后,他摆了摆手,只是说道‘你去吧’。
说完这话,李聿反而转身看向了戚筠,他的神情格外冷漠,不像是看自己老子,反而更像是看
一个满是敌意的陌生人。
“这些日子在东境,我见了不少人,也听说了不少事。”
“戚筠,我只在今日问你这一次,这些年,你可做过后悔的事情?”
晚秋夜风拂过,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常年居于上位的戚筠已经很少受到这样的诘问了,就连几年前李震重新出山,他被赶出东境的权力中心,在外人眼中他也依旧是位高权重的戚大帅。
年轻时候的戚筠受尽了冷眼苦楚,以至于他在得势之后愈发难以捉摸,手底下的人对他满是敬怕,他享受着权利带来的威望,也不止一次地肖想过他何时才能彻彻底底地掌控辽东。
“后悔?”戚筠扯了扯嘴角,他对上李聿年轻桀骜的目光,“你老子走到今天,回头看做的每一件事都没有后悔。”
常年征战沙场的人就没有体格不健壮的,戚筠站起来,与李聿隔着石桌,如同两只雄狮对峙,戚筠一把攥住李聿的衣襟,沉声说道:“李聿,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是你老子,你体内流着我的血,就算你不姓戚,你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你他娘的算哪门子爹!”李聿一声低吼,“戚筠,你想杀死我,我把你当老子
,你真的敢说一句,你把我当做你戚筠的儿子吗?”酒气上涌,李聿的眸光赤红,他反手攥住了戚筠的披膊,厉声道:“你以为卫兵营的人能有多老实?你就真的这么笃定,我撬不开卫兵营的嘴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