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聿被雷声惊醒的时候正在做梦。
梦中他好似见到了润鹤,身处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他就要开口喊住润鹤了,突然一声巨响将他吵醒,草原上就响起了剧烈的雷鸣。
他腾地一下翻身,从塌上坐了起来,一只腿垂在地上,东境的冬日格外漫长,已经是四月了,但夜里仍旧寒风四起,帐篷被吹得反复摇晃,李聿听着从草原深处传来的凄厉呼啸的风声,摸着心口,突然间,他的动作一顿。
观音像断了。
红绳不知为何突然断了,他的脖子上空空如也。
李聿神色大变,翻身下了榻,正准备去外头寻找,就见到帐篷进门处躺着一枚碎裂的观音像。
从头到尾,一条清晰的裂缝。
李聿抓着观音像,不知为何,他的一颗心在突然间不断下沉。
“石斛!”
“公子何事?”
“去问一下军中可有望都来的消息。”
深更半夜的,石斛愣在了原地,李聿见他如此,皱眉:“还不快去!”
巨变就发生在一瞬间,芸娘呆愣地站在驿站大门口处,赵清珵一把拉住她,朝着所有人大吼道:“快跑!”
“往东边的空地上跑!不要停!快啊——”
芸娘被赵清珵拉着不断狂奔,她踩到了石子,整个人跌在了泥地中,赵清珵将她扶了起来,“侯爷……侯、侯爷……”芸娘带着哭腔,浑身颤抖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她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整个人只知道发抖。
天地间的一切好似都在坍塌,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轻飘飘的枯枝,倒下的这样彻底。
甚至都来不及痛苦,就这样消失了。
赵清珵一把将芸娘抱在了怀中,伸手捂住她的眼睛,沉声道:“不要看。”
轰隆隆的声音还在不断持续,芸娘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侯爷的手也在颤抖,只是他站得这样笔直,脊背好似绷紧的弓弦,所有人只看得到侯爷八风不动沉稳如群山,但只有芸娘知道,南翊侯和他们所有人一样,从骨子里头渗透出来的惧怕让他失去了所有的从容不迫。
站在边上的付华在慌乱中把鞋跑丢了,赤着脚站在砂砾上,但他早已无心计较双脚正在流血,他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呢喃道:“地动,地动,这是地动!”
“这是老天爷降在人间的地动啊!”
付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走南闯北,只听西南地区的老人说起过地动,
十万大山地动山摇,河流咆哮,房屋顷刻间化为飞灰,人命在这巨大的灾难之下脆弱的好似薄纸,能够从地动中活下来的人,那是真真正正的从阎罗王手里抢回来了一条命!
付华不断地磕头,双眸涣散,他早已失去了任何判断,心中只剩下能捡回来一条命的庆幸,以及在看到眼前噩梦般一幕的恐惧。
眼泪茫茫然地从他脸上淌过,付华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痛哭流涕。
这不是活命的庆幸,只是在面对一场浩劫后的悲恸。
大地还在不断摇晃,所有从驿站中逃出来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何事,他们多半来自望都,那是一座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地动的城市。
有人率先回过神来,喊了一声‘侯爷’。
尽管他们武艺高强,可在这一刻,他们茫然地想着,再高超的武艺,在面对这样一场天地间的浩劫之下,有什么用?
“咱们的人,有多少跑出来了?”赵清珵的喉头滚动,嗓音无比干涩。
护卫首领艰难地说道:“侯爷,只跑出来了三十多人。”
驿站中住了近三百人,除了先前被派出去跟着赵棣出城的那一队人,所有跟着赵清珵来雍都
的人手,李家的护卫、付华的商队、护送商队的镖局随行人员,只活下来了三十多个人。
赵清珵没有回头,他好似被钉在了天地之间,眼前的尘埃飞舞,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