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粮食还够吃几天?”
芸娘从杂乱的公文中抽出一沓纸,放到了赵清珵手边,“这是昨日陈老爷派人送过来的,这几日城内一直在施粥,但各地马道都被水淹了,其他地方的粮食运不过来,咱们城内只有够吃十天的粮食了。”
十天,只够十天,太少了。
赵清珵眉头紧锁,芸娘见他如此,也格外忧愁,“侯爷,若是十天后马道还没通,城内粮仓一空,这可如何是好?”
对于大庾城这种偏安一隅的小城池,最怕的就是遇上大灾害,死一批,伤一批,活下来的人无家可归,若是再碰上饥荒,简直就是老天爷在一批一批的收人。
“侯爷,那些地主乡绅家中应该屯了不少粮食……”芸娘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但她望着赵清珵沉下来的眼眸,便知道这个方法行不通。
“如今陈家带头施粥,粮仓中粮食不够是官府需要考虑的事情,此事若是推到世家头上,说不过去。”赵清珵心里有数,陈岳群愿意做施粥是他对于岭南百姓存在悲悯之心。
但赵清珵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挑衅陈岳群的底线,怕是会适得其反。
在如今这
个关头,岭南经不起半点灾乱。
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都不能再有了。
马道被洪水淹了,大庾城的人没法与外界通信,大家伙也不知道外头到底是个情况,只得守着一个宛若在孤岛上的大庾城,城内的粮食愈渐减少,从各地逃难过来的灾民越来越过,此时此刻的大庾城就像是悬在绳索上的天平,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渊,而赵清珵能做的,就只有尽力拽住这座摇摇欲坠的城池。
不管是城内的百信、还是逃难而来的灾民,他要确保每一个人都能活下来。
“陪我出去转转吧。”
“侯爷,您今天的药还没喝。”芸娘喊住了赵清珵,将一旁小火炉上温了半天的药倒在了碗中,见赵清珵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芸娘又道:“侯爷,总督眼下在外头救灾,您若是不好好喝药,便是不肯让总督放心。”
赵清珵微微一笑,“你如今倒是厉害,用总督来压我。”
芸娘摸着鼻尖,喃喃道:“谁让侯爷您不肯老实喝药呢。”
如今城内挤满了人,哪儿哪儿都是苦难过后的呻吟声,淅淅沥沥的雨滴落个不停,赵清珵撑着油纸伞走在街巷中
,黄褐色的泥浆缓缓在地上流淌着,有灾民躲在低矮的屋檐下避雨,横七竖八地躺在泥水中,半边身子全都湿透了,大家伙紧紧挨在一块,抬头麻木地望着灰扑扑的天空,眼中毫无光彩。
芸娘也过过这样的日子,麟都出事那一阵子,整个麟都全都人心惶惶,像芸娘这样的风尘女子没有归处,青楼瓦舍一关门,她们就全被妈妈赶了出来,一路上居无定所颠沛流离,人追狗撵好不狼狈。
走在护城河旁,原本风月旖旎的护城河畔一片灰败,护城河中流淌着枯枝落叶,河中泥沙遍地,还泛着一股腥臭味,这是从梅江上传来的绝望和死寂。
赵清珵站在护城河旁,雨势渐大,雨水噼里啪啦地落在伞面上,一眼望去满城青烟弥漫,什么也看不真切,人就好似站在这样一片迷蒙的云雾之下,什么也看不到头。
“水患过后最易滋生疫病,让城内在人多处多焚烧艾草,以免城内疫病横生。”赵清珵想的周到,早在城内灾民大量涌入的时候便让衙门的官兵到处焚烧艾草,就是防止水患过后产生大疫。
这事芸娘也盯着,每天都会去问一
嘴,眼下赵清珵提到,她便更加上心了。
“侯爷放心,奴婢每日都会去问一嘴的。”如今特殊情况,芸娘虽然是个姑娘,但眼下跟在赵清珵边上进进出出,衙门的人全都知道这位芸姑娘是侯爷的心腹,见了她无比恭敬,芸娘若说些什么,下面的人也不敢偷奸耍滑。
“你如今是越来越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