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带头接济灾民,在城门口搭建粥棚施粥,大庾城内的地主乡绅纷纷出头,一时间从各处逃难而来灾民都得到妥善的接济。
无家可归的人住在了城隍庙,需要寻找亲友的赵清珵让人在布政使司清理出来了十几件堂屋让人住下,衙门的人将其登记在册。
这十多年来北周的户籍制度已经十分完善了,从北到南无论是望都还是地方小镇,全都建立了完整的黄册,并且赵清珵自从去年着手在岭南进行土地改革后,还和武镇川一同在岭南上下推行了了鱼鳞册,黄册用以调整赋税,鱼鳞册则和土地挂钩,因而有着这两样,核对逃难至大庾城的百姓不算难事。
“总督,前面的路被水冲了,咱们的人过不去。”
李聿和于勐原本是兵分两路,于勐朝西南方向往村庄深处搜寻幸存的百信,但越往西南方向深入,灾情便格外严重,西南地势低,从桐安县以南冲破堤坝的江水一路朝西南方向奔腾,最后直接卷走了一个村庄,给于勐带路的土生土长的桐安县人,指着前面的一片汪阳,一脸悲怆:“大人,这里原本是坝儿村。”
一整个村庄,全都成了湖泊。
湖底下不知道沉睡了多少家庭,于勐骑在马上,握着缰绳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西南方向的路彻底堵住了,坝儿村成了坝儿湖,于勐打道与李聿会和,两队人马只能沿着梅江沿岸一路往南回。
一路上李聿和于勐带着人救下来了上百人,全都是房屋被洪水冲走的可怜人,茫茫然走在苍茫土地之上,望着滔滔洪水不知道该去哪里,李聿原本是打算带着这些人先回大庾城,将他们在城内安顿下来,一行人一路往南,结果走到梅江边上的燕子村,燕子村前面数十里官道因为地势低被洪水淹了,人马都过不去。
李聿带着人探了一下路,水势最高处足足有两人高,根本过不去。
除了一条官道,燕子村周围全是穷山峻岭,根本没法同行。
也算是燕子村位置好,是个建在山腰的小村落,里面住了近千人,洪水来的时候是深夜,嘶吼的水流在村子人耳中听来还以为是下暴雨了,近日接连暴雨,燕子村中的人都习惯了深夜的巨响,尽管猎狗狂吠了一夜,整个村子都睡得格外深,知道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才发现村子外面全都被水淹了。
燕子村中的村民正
因为此事惊恐不已,就等来了李聿和于勐一行人。
李聿带队将所有人都带进了燕子村,村长得知大庾城中的大官来了,立马迎了出来,燕子村中的人才得知原来是梅江堤坝被江水冲垮了。
到处都在发大水。
死了好多人。
村长操这一口半生不熟的官话,絮絮叨叨说着这可怎么办,这是天灾,这是天灾啊!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天灾,赵昀一手炸掉了越州港口,如果不是这一炸,越州大坝根本就不会坍塌,炸坝可恨,在雨季来临前将工部官员全部抽走更为可恨,又蠢又坏,李聿压抑着心底的怒气,沉声道:“一时半会我们回不了大庾城,先在燕子村住下来,燕子村以北桐安县以南,扩大搜索范围,将洪灾中幸存的百姓全部接到燕子村中来。”
到了正午时分,又下起了暴雨。
李聿和于勐蹲在村口最高处,两个人身上都披着蓑衣,戴着斗笠,雨水顺着斗笠往下滴落,滴答滴答,水声淅沥,青灰色的天幕下洪水泛滥,雨丝成了一条条银色的珠帘,在这样绝望的灾难下生出了一股朦胧的美感,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一切都被添上了温柔的颜色。
但却是一把能够杀人的温柔刀。
于勐嘴巴里叼了一根狗尾巴草,他呸了一声,骂了一声娘。
他活了这二十年,这样的人间地狱头一回见,天知道昨天晚上赶路的时候他趴在马背上眯了半个时辰,梦里头全都是无止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