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这座静谧了一夜的八宝阁便恢复了热闹,外头传来了细碎的说话声,宿醉清醒的大人各自使唤着下人奴仆。
赵清珵推开门,姿态闲散地走了出来。
在他出现在人前的那一刻,有一瞬的安静。
有人眼尖,注意到了跟在他后头的芸娘,轻笑声响起,似是在对芸娘指指点点。
“去与谈大人请个安。”
赵清珵故作缱绻地拍了拍芸娘的肩膀,语气温柔。
走在他边上的李聿发出了一声轻哼,赵清珵的神色微变,示意他老实点。
李聿哼了一声,侧头看向了别处。
少年人吃味的模样,还怪有意思的。
“这是怎么了呢?给你们李府找了个伶俐的丫头,还不乐意了?”
“你要把人放到李府?”李聿有些惊讶,但惊讶过后却是松了一口气,他嘟嚷道:“那你不早说,我还以为你要把人带去停雀巷呢。”
“老天爷,”赵清珵掩袖遮住了嘴,“你放过我吧,我那院子转个身都嫌小,哪里还能住得下旁的人。”
不远处,芸娘正在与谈载磕头请安,她的神情羞怯,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
“人放在李府安置,这是个聪明的姑娘,读过
书会写字,平日里棠伯若是忙不过来,她还能帮把手。”
赵清珵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把芸娘带回去停雀巷。
“反正你李府那么多间屋子,腾一间出来又不难。”
“是不难,”李聿悠悠看着赵清珵,“我还能再腾一间屋子出来,给提督大人住。”
“不知提督大人愿不愿意呢?”
还未等赵清珵回答,就见谈载往这边走过来了。
“提督大人昨夜酒醉,今晨醒来身子可有不适啊?”谈载乐呵呵的,半点没有芸娘口中强取豪夺风流好色的伪君子模样。
“芸娘的琵琶弹得好,区区醉意,不足挂齿。”
“哈哈哈!”谈载朝赵清珵挤眉弄眼,“大人此言,倒是对芸娘满意得很呐。”
赵清珵的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厌恶。
他捏了捏鼻尖,“满意不满意的,还不是要看谈大人的意思,”这话里带着一丝促狭,“谈大人若是爽快,从今往后芸娘的这一手琵琶便是我府上的仙乐,我怎么舍得让此等雅乐流入民间。可若是谈大人不肯割爱,那便作罢,只当是春风一度,只剩多情了。”
“提督大人说的哪里话!”谈载一把将芸娘推到了赵清珵怀
中,“区区乐妓,能得大人垂青是芸娘的福气,何来割爱一说!”
“早知道大人是喜爱雅乐之人,我府上还有十几名乐妓……”
“哦?”赵清珵眼睛一眯,状似无意地问道:“谈大人府上竟还有如此多的妙人?”
谈载一时上头,说漏了,面对着赵清珵的追问,他打着哈哈,只问道昨夜宴席提督大人是否尽兴,还说着这酒若是没喝够,明夜他做东,邀去谈府继续喝。
赵清珵有心和谈载攀交,自然是一口应了下来。
赵清珵与李聿带着芸娘离开八宝阁的时候,一路上受到了不少打量的目光。
有周府下人的艳羡,也有同行的大人们的打趣和凝视。
赵清珵走在芸娘边上,步伐稳重,清冷的嗓音落在了芸娘耳中,“不要看他们,往前走。”
“走在自己的路上,那便谁的目光都不要看。”
“挺胸抬背,不要因为任何人停下来。”
此后数年,芸娘跟在赵清珵身边,从未忘记过这句话。
无论他们在经历何等苦难,芸娘都不曾有过半分畏惧与害怕,她就这样坚定不移地跟在赵清珵身边,从密西到望都,又从望都走到北周各地。
赵清珵将
她带出谈府,给了她骄傲与尊严。
而她也将奉上此生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