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勐跪在地上,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坐在他身前的这位提督大人,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
他沉思片刻,抬头,冷静开口:“回大人话,卑职是曾不解,杨金宝那人刁钻圆滑,两面三刀,秦立未出事前他对其百般谄媚,出事后便又巴结到了大人身下,实在不堪。”
赵清珵认真听着,没有打断于勐的话。
“但直到此刻,卑职才觉出了大人深意。”
“深意?”赵清珵手中的小扇慢悠悠地晃着,他轻声问道:“那你说说,我有什么深意呢?”
“水至清则无鱼,杨金宝虽然为人圆滑毫无原则,但正是因为这一点,大人用起来才更趁手,如今大人在三大营根基不稳,人手不够,倘若一味地赶尽杀绝,只怕会寒了底下人的心。”
赵清珵微微笑着,没说对,也没说不对。
他只是盯着于勐,许久过后,说了一句驴头不对马嘴的:“杨金宝虽然秉性不堪,但有一点本官觉得很好。”
于勐眼神不解。
“他笨。”
赵清珵意味深长地说道:“笨的人,懂得少,但做得多。”
言尽于此,赵清珵将手中的小扇啪的一下合了起来,他的眉眼倦怠,露出一抹疲惫:“天色已晚,都歇下吧,明日一早该启程进望都了。”
“届时陛下与皇后若要传召三千营……”
于勐低头,沉声道:“大人放心,秦立被关大牢是宁乐侯听了长公主的吩咐,与大人没有半分干系。”
于勐轻手轻脚地
走出了房间,在关门的时候,他瞥了一眼垂手站在窗前的赵清珵,只觉得这一眼看过去,这位新上任雷厉风行的提督大人在这一刻看上去格外孤寂。
清冷的月色打在他的身上,远如天上鹤。
高洁不肯低头,悲悯地望向人间。
于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地下了楼。
他那颗在嗓子眼堵了好久的心终于落定了回去,两位与于勐交好的总兵侯在一楼大堂,见他下来了,巴巴儿凑了上来。
王照与钱同是表兄弟,其中王照的母亲是工部侍郎的小妾,在王照十七岁的时候求家里的老爷将王照送进了三千营,同年,钱同的母亲又托关系求了自家姐姐,就这样,两兄弟就一同进了三千营。
王照与钱同没什么大志向,平日里就爱喝点花酒,然后去寻春台听个小曲,花魁姑娘他们都不敢点,一是怂的很,王照的娘就是因为家道中落成了工部侍郎的妾室,因而对自己这个儿子没什么要求,唯一一点,就是不能去寻花问柳惹出鸳鸯债,二就是没他们兄弟两手头都没这个钱,点不起寻春台的姑娘。
“勐兄,方才提督大人找你说什么了呢?”王照仗着有个做工部侍郎的爹,虽然不得宠吧,没有里子,但最起码在外头面子还是有的。
就比如此刻,大家伙都对这位新任提督好奇的紧,各个都想知道这位一上任就料理了秦立的提督大人究竟好不好相与,可谁都不敢问。
唯独王照
,愣头青似的拉着钱同就来了。
王照见于勐一额头的汗,啧了一声,撞了撞他的肩,“不会吧,勐兄,那提督大人这样可怖?”
于勐摆摆手,“非也非也。”
“不吓人?那你怎的谈一出话,一脑门的汗。”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于勐朝王照兄弟两招了招手,示意去外头再说。
离开前,于勐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赵清珵居住的屋子,只觉得好似有一双眼在盯着他,他的一言一行都不能越过雷池半步。
于勐心惊肉跳,是他放肆了,做事一时失了分寸,替主分忧是好事,可若是分忧过了头,那便是自作主张,自作聪明了。
方才那一番话,就是赵清珵在敲打自己。
于勐越想越觉得后怕。
与他走在一块的王照还在嘀嘀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