珵指了指李聿的肩膀,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我的伤不碍事,倒是你,”李聿不知该如何释怀,“你的手……”
赵清珵微微笑了,他轻若蚊蝇的声音在李聿耳边响起,“我既不用上阵杀敌,也不用保家卫国,我左手执笔,照样可以平定山河。”
天色渐晚,边境呼啸的风穿过大营,这样凌厉的风声默契地将赵清珵和李聿都拉回了格桑草原。
他们在草原经历了风雨,经历了生死,早已多了许多心照不宣的默契。
李聿托着赵清珵的手腕,轻声道:“提督大人好大的口气,如今还在病重,就想着提笔定山河
了。”
营帐内的烛火不甚明亮,照在人的脸上,徒增了一分旖旎的温和。
李聿与赵清珵贴的近,烛光半明半暗地打在两人身上,赵清珵是暗的,李聿是明的,但他们凑近了,便共享了彼此的晦暗与光明。
也不知是谁的心跳如此剧烈,与营帐外的风声搅和在了一起,愈发躁动。
李聿喉结滚动,眸光专注。
赵清珵与李聿对视,被他这样灼热的目光烫到了,他的眼神闪躲,被李聿握着的右手不自觉地抽动着,纤细脆弱的手腕被握住了,可赵清珵只觉得他的心也被人这样攥住了,不得自由。
赵清珵清了清嗓子,小声道:“我的口气向来很大,少将军不知道么?”
赵清珵没有后退,他迎上了李聿的目光。
他是玉质金相,也是苏世独立,李聿想不出更好的词来形容赵清珵,他从未遇到过这样一个人,是对手,是知己,是互相算计也是同生共死。
“是啊,你从进望都开始,就不曾有一日老实过。”李聿恨极了赵清珵的心眼,更恨极了赵清珵将心眼放在自己的身上,他咬牙切齿:“你从前将我推开,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为了救我割肉喂血?”
“这是两回事。”
赵清珵眼神温和,“将你推开是为了你好。”
李聿:“可你怎么知道怎样才是真的为了我好?”
这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怒意。
李聿将赵清珵的右手捧在掌心,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为了
我搭进来了一只右手,从今往后就没有再将我推开的道理,润鹤,你的野心这样大,没有我该怎么在望都立足?靠你那点心眼和算计,你真的以为你能走到你想要的位置上吗?”
赵清珵的眼神闪躲。
李聿伸手轻轻捏住了他的下巴,“润鹤,躲什么?心思被我猜到了?”
账内跳动的烛火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惹得赵清珵心底一阵不安和慌乱。
他盯着李聿锋利的下颌,不敢直视,心底有一道声音在疯狂叫嚣,告诉他又如何,告诉他,反正你们共经生死,你还救过他,像李聿这样有仇报仇的肆意之人,决计做不出来恩将仇报之事。
告诉李聿,你将会有辽东这个最大的助力,在望都你想要什么要不到。
不可以!
赵清珵的理智压过了那道声音。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他已经利用过李聿一次了,他怎么可以再将李聿拖进这摊泥水中来。
李聿将赵清珵眼底的闪躲与犹豫看得一清二楚。
他一声轻笑,桀骜的眉眼透露着一丝乖张与戏谑,“怎么,又在心里想着,哎呀,我如今与李聿出生入死,勉强算是好友了,从前我既利用过了他一回,如今再利用,岂不是成了狼心狗肺之人?”
“这可怎么好,润鹤这样纠结,我倒有些受宠若惊了。”李聿这话充满了揶揄,赵清珵听了只觉得羞愧。
他撇过头,不肯再看李聿一眼。
帐子内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