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沐霖沉默不语。
面对着这般坦荡的赵清灵,他心底的算计突然变得这样不堪。
他甚至都不敢说一句,他想要的是麟都。
赵清灵见他半日不曾言语,微微笑了笑,眼中也没有鄙夷,一如她明艳的长相,笑容爽朗大气,“各人有各人的所求,方才所言,是我唐突了!宁乐侯,告辞!”
赵清灵大步下了高台石阶,背影潇洒利落。
只见不远处,赵清珵正在等着赵清灵。
见赵清灵走进了,他朝赵清灵躬了躬身子,行礼问安后才疑惑开口:“阿姐怎么同宁乐侯说了这样久的话?”
“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碰上后闲聊几句罢了。”赵清灵替赵清珵散落在身侧的碎发拂到了身后,微微笑道:“阿姐倒是想问你,怎么就与陛下说不想回麟都了呢?”
赵清珵笑得牵强,“就算今日我想回去,陛下与皇后也不会放心,还不如以退为进,阿姐,我们早就没有故乡了,不是吗?”
“润鹤,”赵清灵像儿时那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你心中记挂着父亲母亲,故乡就永远存在。”
“父亲和母亲都在天上看着咱们呢。”
“不要怕。”
赵清珵点了点头,姐弟两顺着游廊慢吞吞地走着,脚步不急不缓,仿佛只是在闲庭散步。
“阿姐,鞑靼如今气焰越发嚣张,你远嫁鞑靼,只怕……”
“怕什么?”赵清灵挑了挑眉,从前她或许怕过,但她在深宫之中住了个把月,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命运,“鞑靼与中原不敢撕破脸皮,只要盟约在一日,阿姐就死不了,既然死不了,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润鹤,就凭阿姐的手段,区区一个鞑靼,不在话下!”
赵清珵自然知道他这个姐姐不比男儿差。
“润鹤,阿姐是被父亲当做男儿养大的嘉和郡主,只要你在望都好好活着,阿姐就什么都不怕,管他什么鞑靼吐蕃,只要敢惹到阿姐跟前来,来一个阿姐杀一个,阿姐谁也不怕!”赵清灵虽然穿着端庄的宫裙,但眼底却尽是野性,她的眸光悠远,仿佛早已穿过这道朱红色的宫墙去往了格桑草原,“只是,润鹤,阿姐今日要与你说一句话——”
赵清灵眸光深沉:“边境不过太平短短几十年,鞑靼蠢蠢欲动就在来日,你如今既在望都,家仇固然刻骨,但若有朝一日大厦将倾,你不
要忘了阿姐远嫁鞑靼是为了什么。”
“咱们赵氏子弟,不出狼心狗肺的孬种。”
赵清灵是在跳出望都,跳出北周,才猛地发觉原来北周早已危机四伏。
麟王府满门死于绣春刀下固然惨烈,但外敌当前,赵清灵却只觉得遍生寒意。
赵清珵眼底情绪翻涌,他一拳锤在了游廊的美人靠上,愤怒而又激动:“我不要听!阿姐,我不要听!什么国仇家恨我都不要听,我只想给父亲要一个真相,我只想给麟王府要一个清白,如今的北周朝廷皇后弄权,太子揽政,陛下为了平衡皇后和太子不惜将朝廷百官作为筹码,北周既然昏聩至此,我又为何不能搅弄风云,阿姐,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百年之后北周是存是亡,与我有什么干系!”
“赵氏绵延百年,子孙后代皆为北周蛀虫——”
赵清珵话音未落,就被赵清灵扇了一巴掌。
赵清灵平静地看着自己这个弟弟,她知道,弟弟心中有怨有恨。
没有人在亲眼看着母亲惨死怀中还能如斯平静。
无论他们姐弟如何连心,赵清灵都无法与赵清珵经历的痛苦感同身受。
“润鹤,阿姐今日的这一
巴掌,倘若父亲在世,听到你的这番话,定会这般斥责。”
“大丈夫立与天地之间,为天地立心,为生命立命,润鹤,你难道把父亲所教全都忘了吗!”赵清灵厉声呵斥,“润鹤,不要成为被仇恨裹挟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