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猎乃当朝大事,特别是如今章平帝缠绵病榻,朝局变化只在瞬息之间。
近乎所有人都断定,作为逆王之子却从泥泞中捡回来一条命的赵清珵,会是如今唯一的变数。
赵清珵倒是很淡定,住在东宫整日悠哉闲散,看书喝茶,听曲看戏,硬生生把自己从一个逆王之子活成了富贵公子哥。
让整个望都都大失所望。
没成想,这麟王之子竟是这样一个流连于温柔乡的懦夫。
初春,冰雪消融,草木冒着嫩芽,天街小雨湿润着石板上的青苔,绵绵春雨落个不停。
远山薄雾笼罩,山头烟雨蒙蒙,宛若披了一层又一层的轻纱。
“开城门——”
轰,高大的城门被缓缓推开,清晨雨刚停,灰扑扑的晨光下,整齐地车队从城门口行驶而过。
为首的马车金碧辉煌,马头上挂着金色的铃铛,清脆的叮当声在寂静的街道上环绕,紧闭的马车帘子昭示着坐在里头之人身份的尊贵。
锦衣卫同知驾马护着车队,马匹魁梧,脚步沉重,街道上的百姓纷纷下跪,齐呼‘草民拜见陛下’!
声势浩大而又壮观。
车队犹如长龙,缓慢行驶过街道。
然后消失在白茫
茫的云雾尽头。
有无知孩提见着这一幕,宝马香车,金雕玉琢,拉着娘请轻声问道:“阿娘,这些是神仙吗?”
妇人拍了拍孩童的脑袋,拉着他跪在地上,解释:“他们是贵人。”
“贵人是什么呀?”
孩童牙牙学语,天真无邪。
赵清珵的车马恰好从这对母子身旁行过,他掀开帘子,眸光淡漠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百姓,心底划过一丝难言的悲悯,以及在悲悯过后涌现出了无尽的震荡。
跪在地上的百姓神情虔诚,小心翼翼地望着章平帝的车驾。
权利凌驾于众生之上。
众生匍匐在地。
怪不得,谁都想要权利。
赵清珵轻飘飘地略过那些跪在地上的百姓,只觉得大家都一样可怜。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们皆是万物,万物皆为刍狗,可这个世间,那些掌握了权利的人,便想自己当人,让底下人做刍狗。
赵清珵讽刺地笑了笑。
跳出天地,这个北周,这个望都,也不过如此,百姓跪君王,君王跪天地,这天地总有臣服,没有谁会是天地的主宰,万物自然规律生生不息,这一刻,赵清珵突然觉得心底一片茫然。
他到底想要望
都,得到什么?
权利?地位?
可这些都是在转瞬即逝的虚妄,尽管尊贵如章平帝,依旧被可怜的钉在龙椅上,不得自由。
赵清珵望着匍匐跪在地上的百姓,只觉得自己好似置身于挣脱不开的樊笼中,被斩不断的镣铐越裹越紧,他只觉得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赵清珵情不自禁地揪着自己的衣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哗——
一道冷风灌了进来。
“你在做什么?”
骑在马上的李聿一把掀开帘子,拧眉望着正在掐着自己脖子的赵清珵,他手长腿长,人坐在马上,上半身就能直接伸手从小窗探进马车。
李聿一把攥住了赵清珵的手,“松开。”
赵清珵原本苍白的面色涨的通红,他的脖颈纤细,硬生生被自己掐出了一道红印,他咳了几声,恍惚的神情逐渐变得清明了起来。
他咳着嗽费力地看向李聿:“你找我有何事?”
李聿原本是担心赵清珵的腰受不了这一路奔波,不放心过来瞧一眼。
没成想他才刚掀开帘子呢,就看到赵清珵的眼神迷蒙,正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
“你……你知道自己刚才在做什么吗?”
赵清珵又有些茫然,他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