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奉孝喝得很快,几乎是不顾形象。
一碗醒酒汤,倒撒了许多在胸口的衣襟。
最后一口。
他呛着了。
剧烈地咳嗽,咳得殷嘉渔心都乱了。
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
可素来的骄傲不允许她低头。
所以在崔寿和其他所有人看来。
十七公主,不过是亲手惩罚了一个得罪自己的罪人罢了。
她冷漠骄纵的样子。
一如既往。
崔寿同情地盯了一眼那沐四郎。
得罪了公主,还想要全身而退,简直妄想。
这灌一碗汤,已经是很宽宥了。
崔寿觉得,自己先前以为的、公主待他与旁人不同,着实是多想。
沐奉孝抬起袖子用力擦了下嘴唇。
他含怒的眉眼盯着殷嘉渔:“不管是泻药还是毒药。”
“我沐奉孝一人做事一人当。”
“只求殿下不要牵连臣的家人。”
这句话讲完,沐奉孝用力闭上了眼睛。
殷嘉渔从懵逼状态回过神。
他的那些话,就好似刀子一般剜进了她的心头。
从小到大。
她从来没有这般委屈过。
殷嘉渔红了眼圈。
死死咬住了红唇。
她指着少年郎的鼻子:“沐奉孝!本宫一片好心!”
“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得被你这般作践!”
“你好得很!”
她气得将碗砸了,转身就走。
沐奉孝等了片刻没见周身有何异样,睁眼就瞧见十七公主提着裙摆泪奔的罕见场面。
“……”冷静下来后,他也知自己错怪了她。
只是,几分愧疚酝酿在胸臆好久。
久到少女已经奔进了城门。
他才茫然地收回了目光。
黑眸微转。
看见遍地的碎瓷。
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
“戴罪之身,还敢得罪公主。”
“啧。”
崔寿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他一面捡地上的瓷片,一面道:“沐四郎,你真真是能耐。”
“在外得罪袁相,打了袁家子侄,在内得罪公主。”
“这可是昭华公主,袁府下一代的女主人。”
“天底下最有权势的,都给你得罪光了。”
大太监转眸打量了一下纤瘦少年狼狈的身影。
摇了摇头。
“你也别琢磨仕途和旁的了。”
“订口棺材,安排安排后事吧。”
……
……
沐阮宁不知道自家四哥是几时回来的。
只记得夜色深沉。
外头有嘈杂之声,她本想起身,奈何白天经历的事儿颇多。
实在是太困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了。
蹭起身,穿戴打扮停当。
沐阮宁第一时间便去了四哥那儿。
这一去不打紧。
发现大哥、爹爹、甚至病弱的阿娘都在。
“今日人倒是齐全。”
沐岳峰见她来,便开了口。
这话本为了缓和气氛。
奈何他说话的时机不大好。
没有一个人接茬。
沐阮宁看了尴尬的爹爹一眼,径直走到了母亲旁边儿。
眼下但凡不瞎,便能瞧出压抑沉闷的氛围来。
“咳、咳咳……”苏氏的咳嗽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沐阮宁连忙给母亲顺气儿。
她胸臆里带着沉闷,尤其咳嗽的时候,离得近了,便能听见仿佛老旧破风箱拉扯般的呼吸破碎的声音。
沐阮宁担心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