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帕子,擦了擦脸,又低头一根一根将手指上的血擦拭干净。
将帕子随意一丢,并不回头,如幽魂一般,径自出了府。
临街不远,便是有名的宜春楼。
他从不踏足青楼。
此时,想到杜若横眉冷目,厉声责问的样子……
他缓缓闭上了眼。
宜春楼临街而建,二楼是镂空围栏,上面挂着红色的纱帘,随风飘摇着。
有妓子咿咿呀呀地弹唱着,说来也巧,正是一曲《衩头凤》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杜正仑驻足,不由得听入了神。
街头两边都是摆摊的小商贩,沿街叫卖着,嘹亮的吆喝声将他喊回了神。
“客官,给小娘子买件首饰吧……”小贩热情地推销着。
“你看看这个工艺,掐丝珐琅,你看看这个雕工,再看看这块玉石……”
杜正仑眼睛盯着小贩手中的发簪,眼眶不由得充血,通红一片。
仿佛有泪能随时落下来。
他手握成圈,捏得咯吱咯吱作响,小贩见到他这个样子,唬了一跳。
越说声音越小,推销的话,不由得憋了回去。
“大——”身后追出来一个随从,凑到他面前,低声道:“邵大人派了管家来传信,一是问王家的粮食,二是问婚事何时下定……”
杜正仑紧握的拳头此时缓缓松开,转头对来人道:“回去告诉管家,舍妹得了疾病,不幸故去了。婚事只能作罢。粮食早已安排妥当,随时可以取走……”
“只是,要等到连庚希死讯传来,粮食悉数奉还,太行山的山匪也悉数招安。”
随从连连点头应是,叹息道:“邵大人虽然人过不惑,可位高权重,仪表堂堂,又简在帝心……大好的姻缘啊,可惜了……”
他话刚说完,被大当家一个冷冷的眼神扫来,便知说错了话,赶忙用手掌拍打着嘴巴。
“连家军狼子野心,朝廷定然不会姑息纵容……”
杜正仑脸上浮现个嘲讽的笑:“是啊,涉及造反,便是莫须有,也不能放过……”
随从接连说错话,面上满是懊恼,忙硬着头皮道:“小的先去传话……”
说着,赶忙转身溜之大吉。
唯有杜正仑站在原地,此时二楼的妓子再次唱道:“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杜正仑低头看着小摊上琳琅满目的首饰,抬起手,拿了一只金手镯。
这才脸上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不住,发簪妹妹有人送了……想来也是惭愧……长这么大,我这个做哥哥的,居然没给妹妹买过首饰,便买个手镯吧……”
说着,他从腰带里拿出一块金元宝丢了过来,拿起镂空的手镯转身便走。
身后的小贩赶忙叫道:“等等,还没给您找银……”
他急忙从衣服里翻找,可待抬头的时候,哪里还有人影?
唯有二楼的唱曲仍在继续。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